清晨六点三十分,沈星临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指尖轻轻抚过镜面。
镜中的少年眉眼清朗,没有后来病痛留下的沧桑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校服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儿子,早餐好了!”
徐雅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煎蛋的滋滋声。
沈星临抓起书包冲下楼,餐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溏心蛋和现磨豆浆。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眼睛却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
“慢点吃,别噎着。”
沈明远放下报纸,皱眉看着儿子反常的急切,“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沈星临咽下最后一口豆浆,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今天会有新同学转来。”
“你怎么知道?”
徐雅琴好奇地问。
“猜的。”
沈星临拎起书包,在门口顿了一下。
“爸,妈,我爱你们。”
门关上的瞬间,徐雅琴的手悬在半空,眼眶突然红了:“老沈,你有没有觉得儿子这两天……不太一样?”
沈明远沉默地折起报纸,目光落在儿子几乎没动过的第二颗煎蛋上。
薄雾还未散尽,沈星临己经站在了教室门口。
他比平时早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目光却死死盯着走廊尽头。
那里是教务处,也是转学生报到必经的地方。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时踩点王居然提前到校?”
赵修远叼着半根油条,含糊不清地凑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沈星临没理他,只是微微侧身,躲开了那只沾满油渍的手。
“啧,一大早跟个望妻石似的,在等余芯柔?”
赵修远撇撇嘴,刚想再调侃两句,说曹操曹操就到。
教室后门被猛的推开,余芯柔踩着锃亮的小皮鞋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闺蜜林小满,后者正叼着一袋酸奶,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沈星临!”
余芯柔的声音又脆又亮,像玻璃珠砸在瓷砖上,她三两步走到沈星临桌前,指尖“啪”地按在他摊开的课本上,指甲上还闪着昨晚新做的樱花色亮片。
“你昨天为什么不等我?”
沈星临头都没抬,用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有事。”
余芯柔瞪大了眼睛,涂着睫毛膏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
以往她只要稍微蹙眉,沈星临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哄她,可今天——他甚至连头都没抬。
她不可置信地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有事?”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我们两家就隔一堵墙!
你连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林小满在旁边“噗嗤”笑出声,酸奶吸得滋滋响,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赵修远的反应比当事人还激烈,他猛地扭过头,差点把脖子闪了。
“***?”
谁不知道他沈星临喜欢余芯柔,甚至快成出名的舔狗了。
毕竟上周这家伙还“巧合”地在便利店“偶遇”余芯柔三次,甚至不惜买通她家楼下的流浪猫当眼线。
舔狗两个字他不敢说,怕挨揍。
沈星临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余芯柔气得发红的脸颊,毕竟还是邻居,两家人有接触,并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有事就是有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余芯柔的表情凝固了,手指慢慢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她盯着沈星临,忽然轻笑了一声:“行啊,那你以后都别等了。”
说完转身就走,发尾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林小满冲沈星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赵修远靠近他的耳边小声道:“兄弟你完了,她绝对会把你小学穿公主裙跳皮筋的照片群发给全校……”沈星临没说话,余光瞥了一眼在座位上气鼓鼓的余芯柔,随即又转过了头。
赵修远无奈的摇摇头,却看见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哟,来新人了?”
沈星临的呼吸一滞。
晨光斜斜地穿过走廊,落在少女的肩头,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黑发扎成简单的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江映月。
沈星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
她走得很慢,怀里抱着几本旧书,指尖微微泛白,似乎有些紧张。
班主任走在前面,正絮絮叨叨地交代着什么,而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轻轻点头。
“这转学生……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赵修远眯了眯眼,突然一拍大腿,“***!
这不是去年数学竞赛第一的那个女生吗?
我记得她好像叫……江什么来着?”
沈星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江映月。”
“对对对!
就是她!”
赵修远兴奋地撞了撞他的肩膀,“这妹子成绩牛得一批,现在近看还是个美人,没想到居然转咱们班来了!”
沈星临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上一世,江映月也是这样安静地走进教室,坐在角落的空位上,像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却在他的生命里扎根疯长,最后成了他再也拔不掉的刺。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
周燕微笑示意江映月上前。
少女站在讲台边,微微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大家好,我叫江映月。”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人好奇地打量她,也有人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余芯柔原本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指尖的樱花色甲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首到听到毫不掩饰的惊叹从后排炸开。
“***,这转学生有点东西啊!
去年蓉城数学竞赛第一,长得还这么乖!”
她的笔尖“啪”地戳断了。
讲台上,江映月安静地站着,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她身上,给素净的侧脸镀了层柔光,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格外清晰。
余芯柔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去。
(皮肤倒是白,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马尾辫扎得这么土,发绳居然是纯黑色的?
)(鞋边都磨毛了还穿……)她挑剔的目光在江映月周身扫了三遍,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
“……”(眼睛确实好看。
)这个认知让余芯柔莫名烦躁。
她突然侧头对旁边的林小满冷笑:“第一又怎样?
书呆子罢了。”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前后三排听清。
林小满正偷偷摸摸涂唇膏,闻言立刻捧场:“就是!
柔柔上次月考还是年级前二十呢!”
江映月似乎听到了,睫毛轻轻颤了颤,但很快又恢复成平静的模样。
“余芯柔!
林小满!”
周燕突然敲了敲讲台眼神中带了一丝恼怒。
“需要请你俩上台演讲吗?”
全班低低的笑声像细小的针,刺得余芯柔耳根发烫。
她狠狠剜了江映月一眼,却意外撞见沈星临的目光——他正望着讲台,嘴角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弧度。
(他居然在笑?
)余芯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江同学,你先坐那边吧。”
周燕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空位。
江映月点点头,抱着书走过去,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谁。
当江映月经过余芯柔座位时,余芯柔突然伸出脚。
“哗啦!”
江映月怀里的旧笔记本散落一地,页边卷起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公式。
最上面那张被余芯柔的小皮鞋踩住,留下半个灰蒙蒙的鞋印。
“哎呀,不好意思~”余芯柔歪着头道歉,眼睛里却闪着恶劣的光。
江映月蹲下身去捡,发丝垂下来遮住了表情,沈星临突然从座位上走过来,弯腰拾起那张被踩脏的纸。
“用这个。”
他掏出包湿巾递过去,转头时冷冷扫了余芯柔一眼。
那眼神像淬了冰,冻得她瞬间僵住。
江映月有些诧异,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轻声道:“谢谢。”
赵修远在后面倒吸一口凉气。
余芯柔眼睁睁看着沈星临帮江映月整理完书本,那个从来只对她献殷勤的人,此刻连背影都透着疏离。
林小满凑过来小声嘀咕:“柔柔,情况不妙啊……”余芯柔猛地抓起自动铅笔,在课桌上狠狠划下一道刻痕。
江映月是吧?
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