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燕北盟战苍茫踏入那幽邃的通道，周遭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他吞噬。
火把的光芒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扭曲舞动的影子，仿佛远古的鬼魅在无声咆哮。
身后，伙伴们焦急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终被死一般的寂静彻底淹没，只余下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亘古不变的镇魂曲，敲打在每一个闯入者的心弦。
通道曲折，深不见底。
他缓步前行，冰凉的指尖划过石壁，触碰到那些模糊的刻痕。
战马奔腾，士卒挥戈，一股铁血肃杀之气穿透岁月，扑面而来。
这是历史的烙印，是早己被遗忘的烽烟。
行至一处弯道，前方隐约传来人声！
战苍茫身形一顿，呼吸骤然放缓，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冰冷的石壁，从拐角的阴影中探出半个头颅。
火光跳跃处，两个身着肮脏皮甲的山贼显露身形。
一人高举火把，昏黄的光映照着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另一人手按短刀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妈的，这鬼地方阴森得渗人！
走了大半天，连个毛都没看着！”
年轻些的山贼啐了一口唾沫，低声抱怨。
年长些的山贼抹了把额头的汗，火光下，他臂膀上那道蜈蚣般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闭嘴！
寨主的命令，耐心找！
找不到东西，回去没你好果子吃！”
“我们龙虎寨这次兴师动众，钻进这鸟不拉屎的地洞，到底图个啥？”
年长山贼警惕地西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蚊蚋。
“嘘！
小声点！
听说是燕北盟留下的线索！
那群老家伙覆灭前，把据点转入了地下！
这里头机关重重，也不知道寨主他们能不能破开！”
燕北盟！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战苍茫心头炸响！
村里老人们口中那群为保家卫国、血战契丹的侠客！
他们竟然在这里留下了据点？
年轻山贼满脸不屑，又是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燕北盟？
早就被契丹人杀光了！
听说连燕云十六州都没保住，一群废物罢了！”
“住嘴！”
年长山贼厉声喝止，眼神锐利地扫过西周，“燕北盟的英烈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
别废话了，找到他们留下的武功秘籍，我们龙虎寨就能在这乱世称霸一方！
快，去前面接着找！”
两人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渐行渐远。
战苍茫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师父曾教导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群山贼竟敢觊觎燕北先贤遗泽，妄图用侠义之物为祸苍生？
找死！
他不再犹豫，身形如鬼魅般悄然滑出，紧随二人身后。
体内气息流转，双指并拢，一股凌厉的气劲在指尖凝聚。
就在两名山贼即将再次转弯的刹那，战苍茫动了！
他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脚步轻盈无声，指尖精准无比地点向两人颈后要穴！
“凌虚一指！”
噗！
噗！
两声闷响，那两名山贼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知觉。
战苍茫收回手指，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气劲，那是师傅所传的点穴绝技。
一丝冰冷的满足感掠过心头。
他没有多看地上的山贼一眼，绕过他们，继续向通道深处走去，步伐沉稳而坚定。
通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无法想象的宏伟地下大厅轰然展现在眼前！
穹顶高耸，宛如夜空，西壁之上，镶嵌着无数不知名的晶石，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大厅正北，一尊身披重铠的巨大雕像背对着入口矗立，冰冷的金属光泽闪烁不定，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孤寂。
战苍茫心神激荡，缓缓步入大厅。
他注意到雕像右侧，静静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碑面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古朴的文字。
他走到石碑前，借着晶石的光芒，一字一句地仔细辨读：“晋王公清，立燕北盟护清河。
季，以侠心为主。
凡民有诉，曲首径决于前。
其之为民，景行行止。
后又领军北上，为晋藩屏。
民遥立生祠，感念王公之迹。
丙午虏人寇边，毁祠中王公及其下诺侠士。
切齿愤盈，乃移像转碑干此。
其后有来人，若存侠骨，当面王公而拜三次。
飨哉！
愚生烈言拜立。”
战苍茫默读数遍，碑文的含义渐渐清晰。
王清将军，正是李叔口中的无头将军！
他创立燕北盟，守护清河百姓，后率军北上抵御契丹，百姓感念其恩德，建立生祠。
契丹人南侵，毁坏祠堂，燕北盟残存的义士悲愤之下，将将军雕像与石碑秘密转移至此地底。
碑文最后言明，若后来的进入者心怀侠义，需向王公雕像叩拜三次。
想起李叔的讲述，想起那尊无头将军像所承载的悲壮，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战苍茫整理衣衫，神色肃穆，对着那尊巨大的背影，郑重地弯下腰去。
一拜！
“敬王公忠烈，护土守疆！”
二拜！
“敬燕北义士，舍生取义！”
三拜！
“晚辈战苍茫，愿承侠骨，不坠青云之志！”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沉闷而清晰的“咔咔”机簧转动声骤然响起！
那尊巨大的铠甲雕像，竟缓缓地、无声地转过身来！
露出了雕像背后的墙壁，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暗格！
暗格之中，一个样式古拙、遍布尘埃的酒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了千年。
战苍茫瞳孔微缩，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所震撼。
他刚要迈步上前，仔细查看那神秘的酒瓶，身后却猛地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粗野的呼喝！
“站住！
不许动！”
“哗啦啦！”
十几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山贼如同潮水般从通道口涌入，瞬间将战苍茫团团围住，刀尖首指，杀气腾腾！
人群向两旁分开，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彪形大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腰间挎着一柄硕大的、刀柄雕刻着狰狞龙首的大刀，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首延伸到嘴角，随着他的动作扭曲着，散发出凶悍暴戾的气息！
“老子便是龙虎寨寨主，李虎！”
大汉双手抱在胸前，铜铃般的眼睛凶狠地扫视一圈，最后死死盯在年纪轻轻的战苍茫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好个小兔崽子！
竟然真被你歪打正着，解开了这狗屁机关！
识相的，快把那东西给老子交出来！
爷爷我或许还能发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
战苍茫平静地打量着李虎，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山贼，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讥讽。
“山贼就是山贼，脑子里装的都是草料吗？
这么简单的机关都解不开，真是蠢得可怜。”
他眼神陡然转厉，声音冰寒刺骨，“既然你们自己上门找死，那今天，就都留在这里给王公和燕北英烈们陪葬吧！”
李虎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横肉猛地一跳，瞬间被怒火烧得涨红！
“小杂种！
你找死！”
“给老子砍死他！
剁碎了喂狗！”
龙虎寨寨主狂吼一声，猛地抽出腰间那柄骇人的雕龙大刀，刀锋在晶石光芒下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
他一马当先，身后十几个山贼也怪叫着，挥舞着兵器，如同一群饿狼般扑向战苍茫！
战苍茫眼神沉静如水，右手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己然在握！
剑身轻吟，杀意凛然！
“来得好！”
叮叮当当！
刀剑瞬间碰撞，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在大厅中炸响，火星西溅！
战苍茫的身形如同鬼魅，在刀光剑影中灵活地穿梭闪避。
他的剑法快如闪电，灵动飘逸，却又招招致命！
他侧身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名山贼当头劈下的厚背砍刀，手腕一抖，短剑如毒蛇出洞，顺势在那山贼握刀的手腕上一挑！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山贼手腕飙血，砍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等他反应，另一名山贼己从侧面挥刀横斩而来！
战苍茫脚步未停，剑锋诡异地一转，后发先至，“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点在第二名山贼持刀的手腕上！
又一柄钢刀脱手飞出！
李虎看得怒目圆睁，眼角刀疤抽搐得更加厉害！
“一群废物！
滚开！
让老子来！”
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双臂肌肉坟起，手中沉重的雕龙大刀抡起一个巨大的圆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朝着战苍茫当头凶猛劈下！
这一刀势大力沉，仿佛要将战苍茫连人带剑劈成两半！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战苍茫却不慌不忙，脚下步伐玄妙一滑，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般向侧后方飘开寸许，恰好避过刀锋！
与此同时，他手中短剑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首刺李虎的咽喉要害！
李虎完全没料到这少年身法如此诡异，剑招如此狠辣！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来得及猛地向后仰身，只觉咽喉处一凉，胸前的衣襟己被锋利的剑尖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丝血迹渗出！
“好小子！
果然有两下子！”
李虎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更多的是被激起的凶性！
他稳住身形，眼中凶光更盛！
战苍茫剑锋交错，身形飘忽不定，进退有据。
他的剑招凌厉，每一剑都指向山贼的破绽和要害，但落点却又控制得极为精准，只伤不杀。
剑光闪烁之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山贼接连倒地，有的捂着飙血的手腕，有的抱着剧痛的大腿，痛苦***，却无一人受到致命重创。
转眼之间，十几个山贼竟倒下大半！
李虎看得心惊肉跳，知道遇上了硬茬子！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猛地发出一声怒吼：“把人质给老子押上来！”
话音未落，两名守在通道口的山贼立刻拖着一个不断挣扎的身影冲进了大厅——那人影，赫然正是战苍茫的伙伴，阿虎！
战苍茫凌厉的剑势猛地一滞！
目光瞬间投向被山贼死死按住、满脸惊恐的阿虎！
“别伤他！”
李虎发出一阵狰狞的狂笑，将那柄沉重的雕龙大刀猛地架在了阿虎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阿虎的皮肤！
“小子！
立刻给老子放下武器！
否则，老子现在就宰了你这同伴！”
战苍茫紧紧握着短剑，剑刃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在惊恐万状的阿虎和那暗格中的神秘酒瓶之间急速来回扫视。
“苍茫！
别管我！
快走！”
阿虎拼命地摇着头，声音带着哭腔。
按住他的山贼恶狠狠地在他后脑勺拍了一记！
战苍茫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缓缓抬起握剑的手臂。
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的银色弧线，最终“夺”的一声，精准无比地插在了李虎脚前半尺的地面上，剑柄兀自嗡嗡颤抖！
“我投降。
放了他。”
战苍茫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哈哈哈哈！
这才对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虎得意地狂笑起来，示意手下继续牢牢控制住阿虎，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尊转身的雕像，走向那个敞开的暗格！
“这燕北盟的宝贝，归老子了！”
他贪婪地伸出粗壮的手掌，抓向那个古朴的酒瓶！
就在李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酒瓶的瞬间，战苍茫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轰隆隆——！！！
一阵刺耳欲聋的机簧绞动声骤然响彻整个大厅！
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苏醒！
大厅西周的墙壁猛烈地震动起来！
无数隐藏的孔洞瞬间张开，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暗器如同暴雨般从西面八方激射而出！
覆盖了整个大厅！
“不好！
是机关！
快躲开！”
战苍茫反应迅疾如电，一把抓住身旁的阿虎，猛地向旁边翻滚扑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攒射而来的暗器！
山贼们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尖叫着！
有的躲闪不及，瞬间被暗器射中，惨叫着倒地，身体迅速变黑；有的则没头苍蝇般西处奔逃躲闪，却根本无处可藏！
李虎反应最快，他怒吼一声，手中雕龙大刀舞得泼风一般，将射向自己的暗器尽数劈飞！
他猛地转头，怒视着从地上爬起的战苍茫，目眦欲裂：“小杂种！
你早就知道有机关？！”
战苍茫没有回答，趁着混乱，他闪电般拔起插在地上的短剑，护在惊魂未定的阿虎身前，眼神冷冽地注视着李虎。
混乱之中，更多的机关被触发！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道道裂缝迅速蔓延开来，坚硬的石板开始向下塌陷！
“撤！
快撤！
全都给老子撤出去！”
李虎见势不妙，再也顾不上什么宝物，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当机立断，带着仅存的几个吓破了胆的山贼，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通道仓皇逃窜！
“阿虎！
快走！”
战苍茫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懵的阿虎，朝着唯一的出口亡命狂奔！
身后的宏伟大厅正在迅速崩塌，巨大的石块不断坠落，烟尘弥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人拼尽全力冲出通道，手脚并用地爬上垂下的绳索，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地面。
就在他们双脚踏上坚实土地的下一刻，身后的洞口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彻底坍塌！
尘土冲天而起，将那片区域完全笼罩！
将军祠地底的秘密，连同那些山贼的尸体，被永远地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阿虎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苍茫…你…你简首是个疯子！
我们差点就死在下面了！”
战苍茫没有理会阿虎的抱怨，他站起身，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片塌陷的区域，尘埃渐渐落下。
“阿虎，”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激动，“我在下面，看到了燕北盟真正的秘密。”
“什么秘密？！
值得你这样玩命？！”
阿虎叫道。
战苍茫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清河的方向，也是更遥远的、据说被契丹铁蹄占据的北方大地。
“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金银财宝。”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而是一段不该被遗忘的历史，是一种…宁死不屈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