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萧盯着镜中那张小丑脸，嘴角的红色油彩像干涸的血迹。
"我们该出发了。
"小丑的嘴唇在镜子里蠕动，而愁萧自己的嘴唇却紧闭着。
"不。
"愁萧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的手指抠进洗手台边缘，指节发白。
身体里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股要他把面具撕下来，另一股则催促他完全屈服。
镜中的小丑叹了口气："还在挣扎？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一只戴白手套的手从镜中伸出，指向愁萧身后。
愁萧猛地回头。
出租屋的地板上散落着带血的衣物——那件他今早穿去剧院的黑T恤，现在浸透了林总监的血。
角落里，一把裁纸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我...我没有..."愁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
他记得林总监抓住他的手腕，记得鲜血喷涌而出...但之后呢？
他是怎么回到家的？
"你当然不记得。
"小丑的声音带着怜悯，"因为你太弱小了，弱小到无法面对真相。
"镜中的影像变化，显现出愁萧拖着林总监的尸体穿过昏暗走廊的画面。
"但我记得每一个美妙瞬间。
"愁萧一拳砸向镜子。
玻璃碎裂，无数碎片映出无数个小丑的脸，都在对他大笑。
"你杀不死我，"每一个碎片中的小丑都在说话，"我就是你。
"鲜血从愁萧的指关节滴落，在洗手池里绽开一朵朵小红花。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跌跌撞撞地退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药瓶。
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干咽下去。
"那些垃圾对我没用。
"小丑的声音变得遥远，但依然清晰，"医生给你的药只能压制你真实的自我，却杀不死我。
"愁萧蜷缩在床上，等待药物起效。
医生说过，当幻觉出现时，药物能帮他重建"现实感"。
但这一次，小丑的声音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他脑海中的低语，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思绪。
"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小丑轻声说，"那个女警可不傻，她己经把两起命案联系起来了。
"愁萧抓起手机，翻到最新的新闻推送：《晨星剧院第二起命案！
道具总监惨死，疑似同一凶手所为》。
配图是警方封锁现场的黄线，隐约能看到地上有一滩深色痕迹。
"他们会把你关进精神病院，用更多药物折磨你。
"小丑继续道，"或者更糟——***。
虽然杀人的是我，但承担罪名的可是愁萧啊。
"愁萧的手指滑过屏幕，点开另一则新闻。
这次是监控画面截图：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小丑服，拖着什么东西走出医院。
"那不是你。
"小丑咯咯笑起来，"那是我。
当你躲在意识深处瑟瑟发抖时，是我在行动。
"愁萧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翻到相册，找到一张三年前的照片——妹妹愁媛的毕业照。
她右脸颊上的疤痕即使在粉底遮盖下依然隐约可见。
"想起那天的事了？
"小丑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她偷看了你的日记，发现了你的小秘密，威胁要告诉所有人..."愁萧猛地关闭手机屏幕。
他不想回忆那个下午，不想再次看到妹妹惊恐的眼神和她脸上涌出的鲜血..."你当时就应该杀了她。
"小丑的声音骤然变冷，"就像对待赵德明和林总监那样。
心软是你最大的弱点。
"愁萧的视线开始模糊，药物的副作用让他昏昏沉沉。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小丑的耳语："睡吧，亲爱的。
今晚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楚瑜戴上橡胶手套，蹲在林总监的尸体旁。
废弃工厂的天窗投下一束月光，正好照在死者扭曲的脸上——嘴角被割开至耳根，形成一个夸张的小丑笑容。
"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午两点到西点之间。
"法医在旁边记录，"凶器很锋利，可能是手术刀或美术刀。
和剧院经理案手法一致。
"楚瑜点点头，目光扫过尸体不自然的姿势：林总监被摆成戏剧谢幕的姿势，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夸张地伸向空中。
"凶手有强烈的表演欲。
"她轻声说，"这不是普通的谋杀，而是...一场演出。
"助手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平板："楚队，查到了。
晨星剧院今天缺勤的员工只有一个——愁萧，25岁，道具组杂工。
有精神病史，三年前曾因伤害亲人被强制治疗。
"楚瑜眼睛一亮："伤害亲人？
具体什么情况？
""他妹妹，愁媛。
脸部被利器割伤，差点失明。
愁萧当时声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精神鉴定显示他有解离性障碍，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了八个月。
"楚瑜立刻联想到三年前自己经手的那起案件——小女孩脸上的伤口形状与这两具尸体上的如出一辙。
"有住址吗？
"助手递过一张纸："西城区红枫公寓407。
要申请搜查令吗？
"楚瑜站起身，脱下沾血的手套："先派人监视，我亲自去会会这位愁先生。
"她看了眼尸体诡异的笑容，补充道："让所有人都穿防刺背心，这家伙很危险。
"走出工厂时，楚瑜的手机响了。
是鉴证科的老李。
"楚队，你让我们查的那个符号有结果了。
"老李的声音透着兴奋，"三角笑脸是一个叫笑面人的邪教组织标志，活跃于上世纪八十年代。
他们相信通过特殊面具可以释放人性的真实面目。
"楚瑜停下脚步："面具？
""对，据传他们制作了一批被诅咒的面具，每个面具都有不同的人格。
最著名的一个就是——""小丑。
"楚瑜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楚瑜没有回答。
她突然明白了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摆成那样，为什么要割开他们的嘴角...他在扮演小丑。
"还有一点，"老李继续说，"笑面人的成员认为，通过特定的仪式杀戮，可以让人格与面具完全融合..."楚瑜挂断电话，跑向警车。
时间不多了，她感觉凶手正在准备下一场"演出"。
---愁萧在尖叫声中惊醒。
是他的声音。
他从床上滚落，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不是幻觉——黏稠的红色液体从指尖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滩。
镜中的小丑对他微笑："睡得好吗？
"愁萧的视线扫过房间——墙上有血手印，床单被撕成条状，书桌上摆着一个...那是什么？
他踉跄着走近，胃部一阵痉挛。
一根人类小指躺在桌面上，己经泛青。
指根处有一枚熟悉的戒指——林总监的翡翠尾戒。
"你...你回去过现场..."愁萧的声音嘶哑。
小丑在镜中耸肩："总得拿点纪念品。
顺便说，警察正在来这的路上，那个漂亮的女警带队。
"愁萧冲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拼命搓洗双手。
血水打着旋儿流进下水道，但那种粘稠感似乎己经渗入皮肤。
"洗不掉的。
"小丑说，"就像你洗不掉三年前做的事。
"愁萧抬头，镜中的自己突然变成了妹妹的脸——右颊上一道狰狞的伤疤，眼神充满恐惧。
"哥哥，为什么？
"镜中的愁媛哭泣着，"我只是看到了你抽屉里的面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下午，愁媛闯进他的房间，发现了他藏在抽屉深处的"收藏品"——死麻雀、被肢解的仓鼠...还有那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小丑面具。
"我要告诉妈妈！
"愁媛转身要跑。
然后发生了什么？
愁萧记得自己抓住她的肩膀，记得手中美工刀的触感，记得鲜血溅在面具上...但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首到警察破门而入。
"你想起来了，对吗？
"小丑的声音变得温柔，"那天是我第一次出现，为了保护你。
当你无法面对现实时，我就来接管。
"愁萧跪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生病了，是精神分裂...但也许真相更可怕——也许小丑才是他真实的自我，而"愁萧"只是一个用来逃避罪责的伪装。
窗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选择吧，愁萧。
"小丑从镜中伸出手，掌心上是那副诡异的面具，"戴上我，我们一起解决那些警察。
或者..."警笛声几乎到了楼下，"等他们把你关进笼子里，用药物把你变成行尸走肉。
"愁萧颤抖着伸出手。
警车急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车门砰砰关闭，脚步声急促。
在第一个警察敲门的前一秒，愁萧将面具按在了脸上。
世界瞬间安静了。
所有的恐惧、犹豫、愧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明。
愁萧——现在或许该称他为小丑了——优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演出继续。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鞠躬，然后从床下抽出一把锋利的裁纸刀，走向门口。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上次更急促。
"愁萧先生？
"一个女声从门外传来，"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小丑无声地笑了，手指抚过刀刃。
多么完美的观众啊，他得准备一个特别的"欢迎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