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VIP病房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苍白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冰冷的气味， 心脏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像是为少年沈墨琛的生命倒计时。
他靠在床头，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纤细的手背上埋着留置针。
窗外传来孩子们模糊的欢笑声，他漠然地听着，眼神空洞。
这个世界于他而言，是一间精致的牢笼，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心脏沉闷的钝痛，提醒着他与正常生活的遥远距离。
“墨琛，你看谁来了？”
沈母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快。
沈墨琛没有回头。
他知道又是父母请来的“说客”，或许是哪个远房亲戚家活泼的孩子，试图用他们的“活力”感染他。
他厌倦了这种怜悯式的关怀。
然而，一个带着笑意的、清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阿姨，您去忙吧，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保证乖乖的。”
那声音像一缕微风，拂过了病房里凝滞的空气。
沈墨琛下意识地抬眼，从窗户的反射里，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普通病号服的女孩，很瘦，显得衣服空荡荡的。
她的脸色和他一样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
最刺眼的是她脸上那抹笑容，坦然，甚至带着点……没心没肺的快乐？
在这种地方，她怎么笑得出来？
女孩——林栀，自顾自地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怀里抱着一个旧旧的帆布包。
她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堪比五星级酒店的病房，目光里没有羡慕，只有纯粹的新奇。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沈墨琛的背影上。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试图跟他搭话，而是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雕和刻刀，低头专注地刻了起来。
细碎的“沙沙”声，奇异地融入了监护仪的节奏里。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两种声音：代表他生命脆弱的声音，和她创造生命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护士进来给沈墨琛换药。
看到林栀，护士显然认识她，语气熟稔又带着怜惜：“小栀，又跑来‘避难’啦？
你妈妈今天没逼你喝那些苦药汁？”
林栀抬起头，俏皮地皱了下鼻子：“王姐姐你可别提了，我妈熬的药，威力堪比‘化骨绵掌’，我得溜出来喘口气，积攒点勇气再回去决战！”
护士被她逗笑了，又叮嘱道：“那你歇会儿就回去，别让妈妈担心。”
“知道啦！”
林栀乖巧点头。
她们的对话自然又寻常，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沈墨琛死寂的心湖。
他从未听过有人能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谈论如此沉重的事情。
他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木雕上——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雏形己现，灵动非凡。
林栀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笑容更灿烂了些：“你喜欢？
送给你好不好？
等我刻完。”
沈墨琛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了目光，恢复成之前冷漠的样子，甚至刻意地翻动了手边的书页，发出轻微的响声，以示拒绝。
林栀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继续低头雕刻。
沉默再次蔓延，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墨琛发现自己无法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被那细微的雕刻声吸引。
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她，看到她因为刻出一个满意的线条而微微翘起的嘴角，也看到她偶尔会因为身体的疼痛而轻轻蹙眉，但很快，那眉头又会舒展开。
这个女孩，像一株生长在悬崖石缝里的小草，脆弱，却又顽强得不可思议。
又过了不知多久，林栀小心地收好木雕和工具，站起身。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快掉光了，但是枝干伸向天空的样子，很像在拥抱云朵呢。”
说完，她便拉开门，轻快地离开了。
病房里骤然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沈墨琛怔怔地转过头，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望向窗外。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给光秃的梧桐树枝镶上了一道金边。
它们肆意地伸展着，确实……很像在拥抱那片高远的、他许久未曾在意过的天空。
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自己胸口。
那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依旧在虚弱地跳动着。
林栀的出现，像一束光意外照进了沈墨琛封闭的世界。
她那句关于窗外梧桐树的话，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