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村后的绝壁之上,十六岁的林夜小心翼翼地攀附在岩缝间,手指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抖。
他的目光紧锁在岩缝中那一簇泛着淡淡蓝光的灵草上——三株成熟的月华草,这是他半个月来找到的最有价值的灵药。
"再坚持一下..."林夜咬紧牙关,右手匕首深深插入岩缝稳住身形,左手谨慎地伸向灵草根部。
采药人的规矩——必须连根拔起但不可伤及根须,否则灵气尽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灵草的刹那,天空中突然掠过几道流光。
林夜猛然抬头,只见三名白衣飘飘的修士脚踏飞剑,如流星般划过湛蓝的天幕。
阳光在他们周身镀上一层金边,衣袂翻飞间尽显仙家气度。
"青玄门的仙师..."林夜一时忘了动作,眼中满是向往。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不止一次,但每次都会让他心跳加速。
那些修士举手投足间可移山填海,与天地同寿,与他们这些凡俗中人有着云泥之别。
最年轻的那位修士似乎察觉到了下方的目光,低头瞥了一眼。
那一瞬间,林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眼神中既无轻蔑也无怜悯,只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淡漠,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一棵草。
剑光转瞬即逝,林夜回过神来,发现掌心己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他深吸一口气,将三株月华草小心采下装入腰间药囊,开始艰难地向下攀爬。
"总有一天..."这个念头在他心底生根,却不敢完整地想下去。
药农之子与修仙问道,中间隔着比这悬崖更深的鸿沟。
日落西山时,林夜终于回到了村子附近的山路上。
他习惯性地整了整药囊,准备向父亲炫耀今日的收获——三株月华草至少能换半石灵米,够全家吃上一个月了。
但当他转过最后一个山坳,看到的不是袅袅炊烟,而是冲天火光。
林夜的双腿先于意识行动起来。
药囊掉在地上,月华草散落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向村子跑去。
"爹!
娘!
"嘶哑的喊声在接近村口时戛然而止。
青溪村三十七户人家,此刻全部笼罩在火光中。
林夜跌跌撞撞地穿过熟悉的街道,看到的是一具具熟悉的尸体——卖豆腐的王婶、教他认字的李夫子、总爱逗他的铁匠张叔...他的家己烧得只剩框架。
林夜冲进尚在燃烧的屋子,在浓烟中摸索着,首到触到两具相拥的躯体。
"不...不会的..."林夜颤抖着将父母拖出屋外,徒劳地试图用手扑灭他们身上的余火。
母亲的面容还算完好,仿佛只是睡着了;父亲的后背却己焦黑一片,仍保持着将妻子护在身下的姿势。
"夜...儿..."微弱的呼唤让林夜浑身一震。
他循声看去,发现老村长倒在祠堂门口,胸口一个可怖的血洞正在汩汩流血。
"村长爷爷!
"林夜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想堵住那个伤口,"发生什么事了?
谁干的?
""修...修士..."老村长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黑火纹衣...他们找东西...全村...一个不留...""为什么?
我们只是普通村民啊!
"老村长的手突然死死抓住林夜的手腕:"玉佩...你爹的...玉佩..."话未说完,老人的眼神便凝固了,手臂无力垂下。
林夜跪在血泊中,耳边只剩下火焰的爆裂声和自己的心跳。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那里挂着一枚古朴的玉佩,是他父亲去年传给他的家传之物。
不知过了多久,林夜机械地站起来,将父母的遗体并排放在祠堂前的空地上,然后一具一具地将村民们的尸体搬运过来。
他的动作很慢,却很坚决,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
当最后一具尸体安置完毕,林夜跪在父母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奔向山林。
他记得父亲说过,后山有个猎户用的隐蔽山洞。
三天后,当林夜饿得头晕眼花,正犹豫是否要冒险下山时,一个清瘦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洞入口。
"孩子,"老者的声音温和却不容抗拒,"你与贫道有缘。
"林夜惊恐地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老者身着素白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婴儿般红润,最惊人的是他脚下踩着一团云雾,离地三尺悬浮着。
"你是...那天飞过去的仙人?
"林夜的声音嘶哑难听。
老者摇头:"贫道清虚子,青玄门长老。
前日路过此地见怨气冲天,特来查看。
"他的目光扫过林夜胸前的玉佩,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血案乃玄冥宗所为,你侥幸逃过一劫,是机缘也是劫数。
""玄冥宗...黑火纹衣..."林夜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仙师,请收我为徒!
我要报仇!
"清虚子叹息一声:"修仙之路,首重心性。
仇恨只会引你入魔。
"他伸手一招,林夜不由自主地浮空而起,"罢了,且随我回山门。
能否踏上仙途,还要看你的造化。
"当飞剑腾空而起时,林夜死死盯着脚下渐行渐远的山村废墟,将那一幕深深刻入心底。
胸前的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滚烫,但他没有告诉清虚子这件事。
就像他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在发现父母尸体时,那枚沾满鲜血的玉佩曾经发出过一丝微弱的青光,而当他握住它时,耳边响起过一个陌生的低语:"太虚...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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