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妙觉得自己的眼球快要被电脑屏幕的光线灼穿了。
凌晨三点十五分,写字楼里死寂一片,只有她工位上的台灯还散发着垂死挣扎般的昏黄光晕。
屏幕上,一个华丽到浮夸的PPT定格在最后一页——“引领行业新生态,赋能未来增长极”,旁边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上升箭头动画。
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过量咖啡带来的尖锐刺痛和虚无。
她己经连续熬了七十二个小时,就为了伺候好那个吹毛求疵、需求一天三变的VIP甲方。
就在十分钟前,对方的对接人,一个声音甜腻却字字戳心的小姑娘,发来了最后一条语音微信:“妙妙姐,整体方向我们王总还是基本认可的啦,就是这个‘震撼心灵’的感觉,好像还差那么一丢丢火候哦?
能不能再‘拔高’一下下?
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我们即将改变世界,股价马上能翻十倍的feel呢?”
苏妙妙面无表情地听完,手指僵硬地在键盘上敲下回复:“好的亲。
建议王总下次首接去庙里找位得道高僧开个光,效果更震撼,还能附带祈福功能。
加钱就行。”
点击发送。
去他妈的职场情商,去他妈的客户是上帝。
她现在只想把眼前这台笔记本从二十八楼扔下去。
她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去接杯热水,脚下却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栽去。
后脑勺撞击地面的沉闷响声传来之前,她最后的视线捕捉到了罪魁祸首——不知哪个天杀的家伙扔在工位旁边的香蕉皮!
“哪个……王八蛋……”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悲愤的念头,以及对她那短暂而卷逼的职业生涯的无尽嘲讽。
“好痛啊!”
刺骨的冰冷和散架般的剧痛将苏妙妙从混沌中强行拉扯出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半天才聚焦。
入眼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低矮、黝黑、结着蛛网的木梁,一股混合着霉味、干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粗暴地钻进她的鼻腔。
她猛地想坐起,却浑身酸软无力,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让她又跌躺回去。
她这才惊恐地发现,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套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糙、硬邦邦、沾满污渍的灰布古代衣裙,布料摩擦着她娇生惯养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哑着嗓子低语,声音干涩得吓人。
她环顾西周,这似乎是一间狭小破败的柴房,角落里堆着些枯枝烂叶,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记忆潮水般涌来——最后的PPT,香蕉皮,撞击……然后呢?
公司把她扔到哪个影视基地的恐怖屋体验生活了?
恶作剧?
还没等她想明白,柴房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语气刻薄而阴冷。
“里头那个还没断气?”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道。
“没呢,命硬得很!
撞那么狠都没死成,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另一个尖细些的声音回答,充满了不耐烦,“王嬷嬷可吩咐了,这扫把星醒了就得赶紧‘处理’掉,不能再留了!
买进来三天,克死两任买主不说,自己还想不开撞柱子,这要是传出去,咱们王府的脸往哪儿搁?”
“啧,真是麻烦……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老规矩,趁夜拖去后山乱葬岗喂野狗!
手脚利索点,别让人看见!”
扫把星?
克主?
撞柱?
王府?
乱葬岗?!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妙妙嗡嗡作响的脑仁上。
巨大的荒谬感和濒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这不是恶作剧!
她好像……真的碰上了传说中的穿越?
而且开局就是地狱难度,首接快进到销户环节?!
柴房的门栓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被人从外面拉动。
苏妙妙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肾上腺素在极度恐惧的刺激下疯狂分泌,竟暂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
多年职场厮杀练就的极限抗压能力和危机处理本能此刻占据了上风!
不能坐以待毙!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身侧,看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破瓦罐碎片。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苦肉计加装死!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抓起那块瓦片,心一横,对着自己原本就缠着破布、隐隐作痛的额角旁边,用力划了下去!
尖锐的刺痛传来,温热的液体立刻顺着鬓角流下。
她强忍着没叫出声,迅速将瓦片死死攥在手心藏入袖中,然后眼睛一闭,身体软塌塌地瘫倒在地,屏住呼吸,尽全力模仿一具刚刚咽气的尸体,甚至故意让脑袋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两个穿着粗布衣裳、面相刻薄的婆子捂着鼻子走了进来。
“哎哟!
这……这怎么又流了这么多血?”
尖细嗓音的婆子吓了一跳,指着苏妙妙额头的伤口低呼。
年长些的婆子也皱紧了眉头,满脸嫌恶:“真是丧门星!
死都不肯利索点!
这血呼啦擦的怎么往外弄?”
“要不……先回禀一声管家?
反正看她这样也活不成了,让上头拿个主意?”
两人正犹豫不决,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笼罩下来,让柴房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个低沉、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男声在院门口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何事喧哗?”
噗通!
噗通!
两个婆子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瞬间跪伏在地,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妙妙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她冒险将眼睛睁开一条极细的缝隙,偷偷望去。
只见院门处,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锦袍的男人负手而立。
身姿挺拔如苍松,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温度。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气场就足以让周遭的一切噤若寒蝉,比苏妙妙见过的最难缠、最吹毛求疵的甲方爸爸还要令人窒息一百倍!
这……就是她们口中的“殿下”?
这座王府的主人?
她命运的决定者?
管家连滚带爬地小跑过去,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殿下恕罪!
惊扰殿下圣驾!
是……是底下人不懂事,在处理一个……一个不吉利的丫鬟。
就是前几日买来的那个,命硬克主,自己还撞了柱子……奴才们这就把她清理干净!”
那被称为“殿下”的男人——萧景琰,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淡淡地扫了过来。
那冰冷的视线掠过地上“昏迷”的苏妙妙,在她血流不止的额角、苍白的面色,以及那只紧紧攥着、藏在袖口里(他能看到袖口不自然的紧绷)的手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苏妙妙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内心疯狂祈祷:“背景板!
我是背景板!
看不见我!
求开除!
求优化!
千万别N+1……啊呸!
千万别杀我!”
时间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就在苏妙妙几乎要绝望,准备跳起来做最后挣扎(比如抱着老板大腿哭诉职场PUA能不能换种死法)时,萧景琰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决定今晚是吃白菜还是萝卜:“既还没死透,就留着。”
啊?
不仅管家和婆子愣住了,连装死的苏妙妙都差点没绷住表情。
留……留着?
这位爷的思路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不是说古代贵族最忌讳晦气吗?
萧景琰下一句话,彻底奠定了苏妙妙未来的“职业”道路,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随口吩咐:“府里马厩还缺个刷马的。
既然命硬,耐折腾,就去那儿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目光似乎无意地再次扫过苏妙妙的方向,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盯紧点。”
说完,他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也随之撤离。
院子里死寂了片刻,才响起一片如蒙大赦的出气声。
两个婆子从地上爬起来,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认命地走上前,一左一右粗鲁地架起“昏迷不醒”的苏妙妙,拖死狗一样朝着王府最偏僻肮脏的马厩方向拖去。
身体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带来新的疼痛。
但苏妙妙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
刷……刷马?!
她从年薪几十万、手下管着一个团队、天天跟几百上千万项目打交道的金牌项目经理,一朝穿越,身份变成了罪奴、扫把星、命硬克主的嫌疑犯,职业规划首接跌落谷底,成了……弼马温手下最底层的临时工?!
还是戴罪上岗、被重点监控、随时可能因为“晦气”而被“优化”掉的那种!
这穿越福利待遇也太差了吧!
劳动法呢?!
哦,对不起,这里没有。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生理上的不适让她一阵阵发晕。
但那个冷面王爷最后看她那一眼,还有那句“盯紧点”,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
那眼神,冰冷依旧,但她总觉得,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探究和兴味?
他绝对看出她在装死了!
那他为什么不说破?
还把她扔去马厩?
是真的觉得她命硬适合刷马,还是……另有所图?
而她手里这块下意识攥紧的、染血的破瓦片,在这人命贱如草芥的深宅大院里,除了能划伤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苏妙妙在颠簸和拖拽中,望着越来越近的、散发着浓重异味马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刷屏:“这破公司(王府),企业文化比上个东家还变态!
老板的心思,比甲方的最终需求还要谜!”
她的古代职场求生记,开局就是Hard模式中的地狱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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