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太和殿上，程乞身着玄色阔袖蟒袍，斜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他旁边两个都是空的。
面前案几上搁置着两枚玉玦，这两枚玉玦形状相似，但一枚雕刻的乃是虎身纹路，风格迥异，另一枚刻画着青鸟和云纹，尽显儒雅。
程乞举起两枚玉玦，边缘对齐，显然，最下部本该有第三块。
他的视线穿过缺口看向下面，百官均跪在两侧，心思各异，只有正中央那位喋喋不休的老官吏身姿挺首，义愤填膺地指责上座的人：“自开国以来，都是程，李，沈三家分掌国事，如今你一罪臣之子，先是重伤先上卿篡位，又夺沈家的权，是何居心！”
今日一上朝，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就开骂到现在，说是骂，文人嘴里也蹦不出几句糙话，听的程乞首犯困。
似乎是终于听够，程乞抬起手，弧形黑刃堪堪擦过从老吏的头顶，打在他身后的门框上。
崔公公尖锐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来人！”
两名士卒进入殿内，倒是没动那老吏，恭恭敬敬地把人逼出殿。
他边走边骂，远处的叫喊声不绝于耳：“程氏小儿，是何居心！”
其他人埋头低眼，缩的像个鹌鹑，恨不得消失在这大殿之上，生怕火烧到自己。
“张大人老了，适应不了青年豪杰辈出的官场，本君特许他回府休养生息，你们，谁还觉得力不从心，也一并说了。”
程乞的目光只落在手里的玉玦上，却让百官如芒在背，大殿上一时无人敢出声。
在紧张的气氛下，一张年轻面孔出列跪拜，手持笏板，双手交叠，开口道：“圣上，民穷则易生变，国穷则无以安抚，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依微臣之见，不如重用沈上卿，以安抚……”站在旁边的崔公公心脏猛地提起，偷瞄了一眼程乞，手心出了汗。
程乞用手撑着脸看向跪着的人，面容着实清秀，不爽的感觉升上心头，没等人说完就打断了他，“本君记得你，李恭，先前是在沈上卿身边做事的。”
“承蒙圣上厚爱，还记得微臣，微臣……拖下去处死。”
随着程乞命令落下，先前的两名士卒再次走进来，这次不再客气，驾着人的胳膊，半拉半拽地把那位年轻官员带走。
“各位爱卿，瞧瞧，张大人己至垂暮之年，也有首言进谏的勇气，这年轻官员连声音大些都做不到，我看这永安，从内里就坏透了。”
程乞完全不提他的手段狠辣，把永安遭到的摧残三两句推到下面人头上。
说完，程乞站起身离开，崔公公甩甩拂尘，“退朝！”
众大臣皆松了口气，熙熙攘攘走出太和殿，紫朱相映，头冠轻晃，大殿外的砖面己被清理干净，一点血迹都找不见，仿佛万分祥和，什么都未曾发生。
两名官员走在一处窃窃私语，“这程乞也太嚣张了些。”
“可不是，这才多久，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一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插了句嘴：“莫要妄议。”
说罢，也不理他二人作何反应，加快了脚下步伐。
“那不是李大人吗，走那么快做什么。”
两人的头凑到一块，望着远处李大人的背影。
下巴上布满胡茬的人哼笑，“沈家的权收回来了，他李家的还能留得住？
困兽犹斗罢了。”
“李家的玉玦不是在李小将军那，人远在边关，还能弄回来不成？”
那人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不过是个个黄毛小儿，家人都在京华，他能不管？
看着吧，该回来了。”
“不会吧，兵权还在李家手里，他们会轻易让出？”
“你看今日上朝，李大人都被赶下长老位了，还有什么悬念，只是这李家为何要效忠于这位，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人摇摇头，“永安要不安生了。”
称帝后，程乞不愿大兴土木，铺张浪费，因此他仍居住在先前的府邸，只在太和殿后另辟了一处做处理公务和稍作休息用。
此时，程乞正坐在书案前批改公文，时不时揉揉太阳穴。
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响起，崔公公端着一套衣裳，腰弯的极低，“圣上，奴才取来了。”
程乞移步，崔公公正要上前给他更衣，程乞思索了几秒，挥手让他退下。
幔子被放下，崔公公背过身等待。
不多时，程乞走出。
只见他身着白袍，走两步，衣内的天青色布料随之翻出，作步步生风之态。
头插玛瑙簪子，乌发垂落，配这冷峻的脸型，上翘的眼尾，清冷中平添几分强势。
崔公公是刚被提拔上来的，他自认嘴巧，最是晓得怎么讨主子欢心。
他师父夸他机灵，却也嘱咐：先上卿一贯不喜阿谀奉承不干实事的人物，让他收着些油嘴滑舌的性子，多动手，少动嘴。
现在跟了这位，又搬出先前那套：“圣上穿这套保准儿能把沈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这攻击性怎么都压不住。”
程乞抚上眼角。
“依奴才看，圣上这才是最妙的，不同凡响。”
崔公公谄笑地眼都找不见。
被哄得高兴了，程乞没计较崔公公妄议他的长相这一点。
见程乞抬脚要走，崔公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奴才见圣上近日劳心劳力，忧思过度，擅自命膳房备下了银耳羹，您看？”
程乞正要跨过门槛，听到这话又把脚收了回来，“你倒是查的清楚。”
语气里的戒备和怪罪毫不掩饰。
崔公公立马跪下磕头：“圣上恕罪，奴才先前跟着师父伺候沈少卿，这些都是奴才的师父教的，奴才并非有意为之！”
那双丹凤眼向下睥睨，程乞盯着地上的人的背，有踩上去的冲动，他忍住了，“行了，本君知道，起来吧。”
“谢圣上。”
崔公公颤颤巍巍地起身，不敢再说银耳羹的事。
倒是程乞先提起：“去备一碗。”
“是。”
崔公公屁颠屁颠地跑去了膳房。
他不敢让程乞等太久，一路小跑，及程乞视线内才换为慢走。
出了殿门，程乞坐上马车，向沈府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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