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下了三天，黏腻的水汽裹着晚风往警队大楼的窗缝里钻。
许乘霖把最后一份案卷塞进抽屉时，指腹蹭到了封皮上“缅甸”两个字，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三年前在果敢老街的仓库里，被生锈的铁链勒住手腕时的触感。
“许队，楼下有人找。”
实习生小周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带着点好奇，“说是你亲戚，还带了盒蟹黄包。”
许乘霖抬头时，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楼下路灯下站着个穿深灰色风衣的男人。
身形和记忆里的许晋松重合，又好像哪里不对——真叔叔的左肩因为早年工伤，走路时会微沉，而这人站在雨里，脊背挺得笔首，手里的食盒拎得稳当，连伞沿都没偏过半分。
他捏了捏眉心，把藏在袖口的疤痕往衬衫里缩了缩，起身时顺手抓起桌上的手机。
屏幕亮着，置顶聊天框里是“海龟汤粉丝群”的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天一发来的：“二木，今晚首播还更不更？
粉丝都催‘卧底相关’的汤了。”
指尖悬在键盘上没动。
三年卧底，最后因为一次接头时的信号失误，不仅没摸到毒枭“倒钩狼”的核心线索，还让线人老陈丢了命。
他被紧急撤回时，连老陈塞给他的那半张缅甸地图都没来得及带出来。
现在警队里没人知道“许二木”就是当年那个差点死在缅北的卧底，只知道他是个靠“海龟汤”首播积累线索、偶尔协助破案的刑侦博主。
走到一楼大厅，男人己经收了伞，正对着墙上的警队荣誉榜看。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眼角的细纹看起来很真实：“乘霖，几年没见，长壮实了。”
食盒递过来时，许乘霖闻到了熟悉的蟹黄香——是真叔叔以前常去的那家“老徐包子铺”的味道。
但他没接，目光落在男人右手虎口处：真许晋松年轻当木工时，被电锯划了道三厘米的疤，而眼前这人的虎口光洁，只有一道浅淡的、像刻意仿造的印记。
“叔，你怎么来了？”
他故意把声音放软，像小时候犯错时那样，“我还以为你还在南方做工。”
“这不听说你调回市里了嘛，”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肩颈——那是卧底档案里记录的、他旧伤的位置，“刚好局里招技术顾问，我以前在厂里管过监控，就来试试。
没想到这么巧，分到你队里了。”
许乘霖的心脏猛地一沉。
技术顾问？
警队的招聘流程至少要两个月，而他上周才刚调回重案组。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孙晓彤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照片里是缅北某边境口岸的监控截图，一个穿风衣的男人正和“倒钩狼”的手下交接，虽然侧脸模糊，但风衣的款式、拎食盒的姿势，和眼前的“许晋菘”一模一样。
雨又大了些，落在大厅的玻璃上，噼啪作响。
男人还在说着家常，提到他小时候怕黑，说这次来特意带了盏木头小灯。
许乘霖看着他从包里拿出那盏灯，木质的灯身上刻着星星图案——真叔叔当年刻的是月亮，因为他说“月亮比星星亮，能照路”。
“叔，”许乘霖打断他，指尖悄悄按了手机录音键，“这灯挺好看的，就是……我记得你以前刻东西，总喜欢在边角留个‘晋’字，怎么这次没了？”
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又笑开，伸手去摸灯身：“老了，记性不好……”他的手指刚碰到灯，许乘霖突然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指腹下的脉搏跳得飞快，和他表面的镇定截然相反。
“许晋松”这个名字，在缅北的卧底档案里，还有另一个代号：倒钩狼。
窗外的雨还在下，许乘霖看着眼前人的眼睛，轻声说：“叔，我们来玩个海龟汤吧。”
“汤面是——三年前，在果敢老街死的那个线人，最后见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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