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实验中学的教师宿舍，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一间被岁月遗忘的囚笼。
就这，学校领导还说这是给大家的福利，年轻人不容易，宿舍很方便。
“方便什么，方便周六周日加班吗？
“李涛咒骂道。
夜深了，十一点的钟声仿佛在城市的某个角落敲响，却传不到这间位于走廊尽头的阴冷小屋。
只有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和窗外偶尔驶过的车灯，证明着时间仍在流动。
这时只要有一首悲情的歌曲，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李涛蜷缩在冰冷的椅子上，像一只被抽去骨节的虾。
电脑屏幕上，那片代表他全部积蓄的、名为“ST曙光”的股票K线图，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向下俯冲，首至触底——又是一个跌停板。
刺目的绿色数字，像淬了毒的匕首，扎得他眼球生疼。
“本金：-87.4%”企业微信的图标在任务栏疯狂闪烁，不用点开，他都知道是什么。
几个小时前，教导主任郑仁发来的通知言犹在耳：“李涛老师，下周三的全市公开课至关重要，关乎学校荣誉，请你务必精心准备，万无一失！”
紧接着，是房东冰冷且不带任何感情的催缴信息：“小李，下季度房租该交了，微信还是支付宝？”
两条信息，像两把冰冷的铁钳，将他死死固定在现实这座刑架上。
他疲惫地闭上眼，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一切，但昨天在商场撞见的那一幕，却更加清晰地撞入脑海——林新颖，他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女孩，此刻正亲昵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
那男人手腕上的劳力士在商场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一如他看向李涛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林新颖也看见了他。
她的眼神里，没有旧情，没有尴尬，只有一种混合着怜悯与不屑的复杂情绪，像看一件过时且沾了灰的摆设。
她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便自然地转开了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她此刻的“完美人生”。
那一刻，李涛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郑主任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的画饼声：“涛涛啊，年轻人要多锻炼，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将来评职称都有用的……”更深处，是林新颖决绝分手时，那句刻在他骨子里的话：“李涛，但我们不合适。
你看看你现在，守着那点死工资，连个像样的未来都给不了我，我们……算了吧。”
股市爆仓，榨干了他对财富的最后一丝幻想；领导的压榨，磨灭了他对事业的最后一点热情；前女友的嘲讽，则彻底击碎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残存的尊严。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从脚底蔓延上来，淹过胸口，堵住喉咙。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桌上那瓶廉价的二锅头，狠狠灌了一口。
劣质酒精像一团火，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丝毫温暖不了他那颗己经凉透的心。
电脑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他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脸，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找不到一丝光亮。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这头被生活反复捶打的牛马，终于走到了末路。
那根名为“坚持”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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