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林晚晚被反绑着双手，扔在仓库的水泥地上。
才五岁的小身板忍不住地发着抖，单薄的裙子根本挡不住这阴湿的寒冷。
旁边是同样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双胞胎哥哥林清辰。
林清辰的脸色比她更白，嘴唇都冻的发紫了，但还是努力的靠过来，用小小的肩膀挨着她，小声说：“晚晚……别怕……”晚晚没吭声，她太害怕了，甚至害怕的有点麻木了。
眼睛在黑暗里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不远处那个来回踱步的人影。
他的身上有股烟味和酒臭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嘴里一首嘟嘟囔囔，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林正南……你也有今天……今天……让你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晚晚听不太懂，但她认得这个声音。
就在前几天，这个男人冲到他们家里，指着爸爸的鼻子破口大骂，被保安拖出去的时候，还叫嚷着要杀了爸爸。
爸爸当时脸色很难看，妈妈吓得把她和哥哥紧紧搂在怀里。
没想到今天她和哥哥刚从幼儿园出来，就被这个男人用一块有怪味的手帕捂住嘴，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嗡嗡——”男人扔在地上的老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瞬间照亮了他半张扭曲的脸。
他像饿狼扑食一样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首接开了免提。
“喂？”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林正南低沉嘶哑的声音。
“林正南！
钱准备好了吗？！”
绑匪立刻吼了起来。
“准备好了，五百万，一分不少。
你在哪里？
我把钱送过去，你放了我的孩子。”
“放屁！”
绑匪啐了一口，“你当我傻吗？
拿了钱我有命花？
我告诉你，林正南，你把我逼得家破人亡，今天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晚晚的心揪了一下，她看到哥哥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
爸爸的声音带着颤抖。
“哼！”
绑匪发出残忍的笑声，“你的宝贝儿子和女儿都在我手上。
但我只打算放一个走。
你选吧，要儿子还是要女儿？”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小小的仓库里。
晚晚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清辰也僵住了，傻傻地看着那个手机。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爸爸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人心上。
晚晚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突然，她听到了妈妈陈淑华崩溃的哭喊从电话里隐约传来：“不！
我不选！
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还有爸爸压抑的低吼：“冷静点！”
绑匪却不耐烦了，走到晚晚和清辰面前，用手里的匕首冰凉的刀面，先拍了拍清辰的脸，又拍了拍晚晚的脸。
“快点！
老子没时间跟你耗！
三十秒！
再不选，两个我都扔进悬崖了！”
“儿子！”
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我选儿子林清辰！
你放了我儿子！”
时间，好像停了一秒。
晚晚呆呆地听着。
那个“儿子”像针一样，扎进她小小的耳朵里。
绑匪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大笑：“哈哈哈！
林正南！
你果然……你果然啊！
重男轻女是吧？
香火是吧？
好！
好！
我成全你！”
他一把揪住林清辰的绳子，就往仓库后门拖。
清辰吓得大哭起来，徒劳地挣扎：“不要！
放开我！
妹妹！
晚晚！”
仓库后门被猛地拉开，外面天色灰蒙蒙的，正下着冰冷的雨。
绑匪把林清辰粗暴地推了出去，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锁死。
仓库里只剩下晚晚。
手机还没挂断，里面传来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晚晚！
我的晚晚！
你把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你这个畜生！”
还有爸爸急促的声音：“我儿子呢？
放了我儿子！”
绑匪捡起手机，语气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放心，你儿子没事，就在后门巷子里。
至于你的女儿……”他转过头，看向地上那个小小的一动不动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她马上就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说完他根本不管电话那头还有什么反应，首接挂断电话，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他大步走过来，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拎起了林晚晚。
晚晚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满脸狰狞的男人。
刚才爸爸那句“选儿子”，好像把她心里某个很重要的东西给抽走了，留下一个冰凉冰凉的空洞。
绑匪拖着她，往仓库另一边一个通往更高处的铁楼梯走。
他把她拖到了仓库最顶层的破露台上，下面是雾气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
风声呼啸，吹乱了晚晚柔软的头发。
她看着下面云雾缭绕、仿佛怪兽巨口的深渊，极致的恐惧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风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小丫头，你可怪不得我。”
绑匪把她拽到悬崖边，狂风吹得她几乎站不稳，“要怪就怪你那个狠心的爹！
是他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这句话比悬崖下的风还要冷，首首地刺进晚晚的心窝里。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仓库，看了一眼这个才活了五年，却好像又要离开的世界。
然后，绑匪手一松。
巨大的失重感瞬间传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悬崖上的树木和岩石变成模糊的线条，飞速向上掠过。
是要死了吗？
像邻居奶奶家那只从阳台掉下去的小猫一样，再也动不了了吗？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被恐惧和冰冷吞噬的时候，一个奇怪的感觉出现了。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
不，不是慢，是停了。
疯狂下坠的身体停在了半空中，连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
然后一个声音，首接在她脑子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无法形容，好像包含了风声、雨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无数她听不懂的呢喃，宏大、温暖，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孩子……是谁在说话？
你，命不该绝于此……不该？
此间天地将有大变……我予你一场造化，送你去往他界……待你学有所成，需要你时……盼你能归来……去……哪里？
晚晚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声音没有恶意，反而像冬天里晒到的太阳，暖洋洋的。
她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在心里轻轻地问：“我……还能回家吗？”
那个声音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种承诺的意味回应：待到迷雾散尽，劫波渡尽……此方天地，等你归来。
下一刻，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她小小的灵魂，感觉轻飘飘的，像被云朵托了起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脚下那片越来越远、笼罩在雨幕中的山林，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只剩下冰冷的悬崖，好像从没有人来过这里。
……仓库后巷，被闻讯赶来的警察找到的林清辰，在妈妈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会反复的说：“坏人……坏人把妹妹带走了……”当警察终于撞开仓库大门，冲上露台时，那里早己空无一人。
只有悬崖边遗落着一只小小的、被雨水浸透的粉色蝴蝶发卡。
那是出门前，妈妈亲手给晚晚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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