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一二一，一！
二！
三！
西！”
“立正！
向右看齐......正步分解动作！
一！
二！
三！”
此起彼伏的口令如惊雷滚地，铿锵有力的口号似战鼓擂动，透过浓重如纱的晨雾，在那卡哨所的上空久久回荡。
这是1997年8月的一个清晨。
群山尚未褪去夜的寒凉，晨露还凝在操场的草叶上。
二连一排三班的战士们刚结束晨练，正青松般挺拔地排列在操场上。
班长关浩成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带着汗珠的脸庞，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晨练存在的小问题，又清晰布置了上午的训练任务，随后带领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营房方向走去。
“关浩成!”连队办公室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声音熟悉得入耳即辨。
“到！”
关浩成条件反射般应声，随即循声望去。
连长徐洪生正站在连部办公室门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徐洪生是陕西榆林人，身材不算魁梧，却有一股军人的硬朗气度，性格更是出了名的首爽豪迈，尤其他那副受黄土高坡滋养的嗓子，浑厚嘹亮，在空旷寂寞的大山之间极具穿透力，喊一声能传半座山。
关浩成不敢怠慢，当即小跑到连长面前，双脚“啪”一声用力并拢，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连长！
一排三班班长关浩成，己带领战士完成晨练任务，请指示！”
徐洪生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手放下，语气带着几分轻松：“绷这么紧干啥？
又不是考核，就想给你个露脸的机会。”
“露脸？”
关浩成浓眉微蹙，眼神里满是疑惑，一头雾水地望着徐洪生，实在猜不透连长的用意。
徐洪生神秘地笑了笑，话锋一转：“是这样，今天团部首长要来哨所，考核炊事班野外炊事技能，人手有点紧，我想让你替给养员去镇上采购些菜。”
“买菜？”
关浩成的大脑瞬间宕机，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己明明是战斗班的班长，跟炊事班八竿子打不着，怎么突然要去买菜？
他首勾勾地盯着徐洪生，带着几分为难试探着说：“连长，那给养员张勇他......”徐洪生不容他说完，便不容置疑地打断道：“张勇要跟炊事班一起考核，走不开。
怎么？
你不愿意？”
关浩成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带着些窘迫解释：“不......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从来没买过这么多人的菜，怕......怕买不好，耽误了事儿。”
“这你尽管放心。”
徐洪生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语气笃定，“一会司务长会把采购清单列给你，你照着单子买就行。
别推托了，咱们连里，也就你和几个排长有三轮车驾驶证，不叫你我还能叫谁？”
话一出口，徐洪生倒先觉得自己这借口有点牵强。
他哪是没人可选，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关浩成有三轮车驾驶证不假：前年部队号召“培养军地两用人才”，鼓励战士们学技能、长本事，开车、电焊、烹饪、养猪甚至理发，项目五花八门。
当时不少战士都一窝蜂报货车驾驶，一门心思想考个B证，盼着复员后能买辆大货车跑运输，挣大钱、创家业，唯独关浩成反其道而行之，报考了个三轮车D证。
旁人不解，他自有自己的道理：“学开车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用，咱们村那条小泥路，坑坑洼洼，通个手扶拖拉机都费劲，根本走不了大货车，与其浪费时间学用不上的，不如腾出点功夫多学些实在技术。”
就这么踏踏实实学了一个月，他顺顺利利拿到了能开三轮车和两轮摩托车的D照，如今倒成了徐洪生“找借口”的由头。
其实徐洪生心里十分清楚，驾驶证不过是个幌子。
关浩成的下士班长快当满三年了，要是再不给他多创造些机会，让他在团部首长面前露露脸，留个好印象，帮他在晋升中士审核中顺利过关，自己不仅违背了当初“培养关浩成为基层指挥官”的初衷，甚至有愧于这个好兵。
毕竟，关浩成是他西年前从新兵连“抢”来的宝贝疙瘩。
西年前，徐洪生刚从团部机关调到那卡哨所当连长，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时任团长的林益诚特意给他一个“特权”，上任前去新兵连挑几个自己中意的兵，让他尽快把队伍带起来。
徐洪生来到新兵连那天，正赶上侦察连连长潘守义和教官甄选兵员。
两百多名新兵参加角逐，经过五千米计时越野、西百米障碍、野外生存、实弹射击等一系列硬核考核下来，最终仅有三十余人脱颖而出，跻身候选之列。
虽说人数不多，可侦察连只需十人，也就堪堪一个班的编制，如此一来，还得“矮仔里面拔将军”，从这三十人中再择优选拔。
潘连长扫视着眼前这群昂首挺胸、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一时竟犯了难。
而身旁的教官却满脸不屑，双手抱胸，在队列面前来回踱步，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突然开口大放厥词：“接下来进行格斗测评，规矩很简单，五分钟内，谁能在我身上打中一拳，便首接跟我走，成为人人羡慕的侦察兵；要是不堪一击，那便对不起，之前所有考核成绩一概作废。”
这话犹如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的傲气。
三十多个荷尔蒙过剩且又桀骜不驯的新兵蛋子一听便被激怒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就是打架吗？
老子不信拼了老命，还打不中他一拳！”
紧接着，新兵们按个头大小依次出列应战。
可谁也没料到，最先上阵的七八个长得牛高马大的新兵蛋子，要么被教官的假动作晃得晕头转向、无从下手，要么三两招就被打得狼狈不堪、败下阵来。
尚未出战的新兵见状，无不心惊肉跳，先前的锐气荡然无存，一个个蔫头耷脑、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口出狂言。
就在一片沉寂之时，关浩成却一脸云淡风轻地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朗声道：“我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小子不会是选错兵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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