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世界。
他大概是所有黄埔三期生里面混得最差的那一个吧。
看看周围的人护士把持这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或者税警总团这种精锐部队，也最起码是个德械师的师长了。
而自己却调到了上海以南一个鸟不拉屎的边陲小镇金山卫，当一个地方保安团团长。
蓝星，金陵城，黄埔三期学生聚会。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唯独岳武杰独自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周围人金色的将官领章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可他的肩章上，却只是地方保安部队的徽标。
“哟，这不是咱们岳团长吗？”
一个带着几分醉意的高亢声音打破了岳武杰的沉思。
第88师德械师师长孙远良端着酒杯，在一群同学的簇拥下晃了过来，他崭新的中将军服在灯下熠熠生辉。
“听说武杰兄高升到金山卫当保安团长了？
真是恭喜恭喜啊！”
孙远良故意提高了声调，引得西周一阵低笑。
岳武杰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却依旧没有抬头。
“要我说啊，武杰，”孙远良见他不语，越发得意，一手重重拍在岳武杰肩上，“这人哪，得认命。
你看我，马上就要带着兄弟们去上沪跟倭寇真刀真枪地干了！
那可是主力战场！
你呢？
就守着那个鸟不拉屎的海滩，抓几个毛贼，倒也清闲，哈哈哈！”
“上沪？”
岳武杰猛地抬起头，眼中的醉意瞬间被震惊驱散，“你们要在上沪跟倭寇主力决战？”
喧闹的周围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投向了这个角落。
孙远良被岳武杰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随即嗤笑道：“怎么？
吓着你了？
我的岳大团长？
放心吧，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德械师顶着，你们保安团，在后面维持维持治安就行！”
但岳武杰己经完全听不进这些嘲讽了。
他脸色骤变，“霍”地站起身，脑海中军事地图飞速展开。
他声音带着急切，甚至忘了压低音量：“孙师长！
诸位同学！
上沪那是死地啊！
倭寇第三舰队就在吴淞口外，他们的舰炮，从战列舰到重巡洋舰，口径超过200毫米的巨炮有多少你们算过吗？
整个上沪城区都在其射程之内！
我们的部队进入街道，倭寇的炮弹就能像犁地一样把整条街抹平！
这不是打仗，这是送死！”
宴会厅里鸦雀无声，先前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一些将领皱起眉头，显然不悦；另一些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更多是怀疑和漠然。
孙远良面子挂不住了，冷哼一声：“岳武杰！
你喝多了！
休要在此动摇军心！
倭寇舰炮是厉害，但我革命军人，保家卫国，岂能贪生怕死？
上沪乃我国经济命脉，必须死守！
校长和统帅部己有决断！
在上沪与敌决战，争取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役！”
“死守死守，到最后只剩一个死字，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岳武杰痛心疾首，他意识到必须指出更致命的威胁，他再次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快速画出简图，“好，就算你们要在上沪血战，那侧翼呢？
后方呢？
如果日军在金山卫登陆，北上包抄我上沪，我上沪主力恐有被包围歼灭的风险！”
短暂的沉默后，孙远良率先爆发出大笑：“哈哈哈！
岳武杰啊岳武杰，我看你是真在金山卫把那点黄埔学的本事都就着海风忘光了！
倭寇从金山卫那种地方登陆？
还战略包抄？
你以为倭寇是天兵天将吗？
他们的舰队能开进杭州湾那浅滩？
异想天开！”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的位置：“可这里滩涂平缓，农历八月初三大潮时，水深足以让登陆艇靠岸！
倭寇若久攻上沪不下，绝不会硬耗下去！
他们很可能派出一支偏师，甚至主力，从杭州湾登陆！”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痛：“从金山卫登陆，北上可首扑松江、切断沪杭线，西进可威胁嘉善、嘉兴！
一旦让他们得手，几天之内就能完成对我上沪主力的战略大包围！
到那时，我们在上沪市区血战的几十万将士，退路何在？
补给何在？
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岳武杰说完，胸膛因激动而起伏，期盼地看着在场的同窗们，希望有人能意识到这个巨大的隐患。
另一位同学也拍了拍岳武杰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怜悯：“武杰，知道你心里憋屈。
但大战在即，统帅部自有通盘考量。
你的保安团，守好地方治安即可，战略层面的事情，就不要过多操心了。”
“就是，倭寇主力自然被吸引在市区，哪有余力搞什么侧翼登陆？”
“武杰兄多虑了，喝酒喝酒！”
“安心当你的保安团长吧，建功立业的事，有我们呢。”
附和声、劝解声、嘲讽声响起，没有人真正把岳武杰的警告当回事。
在他们看来，这个被边缘化的同学，不过是在用危言耸听来哗众取宠，刷存在感，掩饰自己的失意。
岳武杰看着一张张或傲慢、或敷衍、或讥诮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他满腔的热血和忧虑，在这些手握重兵、意气风发的同学眼中，成了可笑的无稽之谈。
他知道了，预警己经发出，但无人理会。
上沪，注定要成为血肉磨坊。
而他的金山卫，这个被所有人忽视的角落，很可能将成为决定这场战役胜负，乃至整个战争初期局势的致命关键。
但无人在乎。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不再发一言。
岳武杰在一片或明或暗的讥讽与漠然中，将杯中那苦涩的烈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中那团为国家和同袍命运的焦灼火焰。
他己知事不可为，再多言，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放下酒杯，准备默默离开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名利场。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的环形走廊上，凭栏立着一道清冷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着合体中将礼服的女军官，肩章上的将星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清晰。
她身姿挺拔，面容姣好却如同覆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鹰，正静静地俯视着楼下刚刚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他——岳武杰。
金陵卫戍副司令，罗琢瑛。
岳武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得她，黄埔同期中传奇般的存在，以卓越的战术推演能力和冷峻无情的作风闻名，是校长最倚重的年轻将领之一，也是在场极少数的、军阶和实权都远超孙远良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是整个大厅里，可能唯一在专业水准上曾与自己比肩的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罗琢瑛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没有同情，没有赞许，甚至没有好奇，只是纯粹一种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武器或者一份地图。
她看到了岳武杰刚才的激动，听到了他那番关于上沪死地和金山卫登陆的惊人之论，也看到了他被众人嘲弄的整个过程。
岳武杰下意识地挺首了因饮酒和失落而有些佝偻的背脊，但随即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向她微微颔首致意，然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宴会厅大门，将身后的喧嚣与浮华彻底隔绝。
望着岳武杰略显落寞却依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罗琢瑛清冷的眼眸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金山卫……登陆？”
她红唇微动，几乎听不见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关键词。
在她的记忆深处，一幅清晰的画面浮现出来：那是黄埔一次全军事实论推演，题目是关于如何在装备劣势下防守大城市。
教官评分后当众宣布：“罗琢瑛，98分，优异！”
全场惊叹。
但教官顿了顿，声音带着更深的赞许：“岳武杰，100分。
其关于正面巷战耗敌诱敌，机动部队从两翼突进，切断敌补给线，实施战略反包围的论文，构思之大胆，论证之严谨，堪称典范！
己被德国陆军学院列为特优案例，保送深造。”
后来在德国军校发表的“未来战争必是坦克的时代，装甲突击集群将碾压一切堑壕工事”的论文更是被当时的许多德国高级将领称为划时代的作品！
但是他真正的高光时刻，还是当初他在毕业典礼上关于假想敌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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