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丹青不渝 祝前程似锦

愿你安康又开始了。宁离感觉自己的意识从冰冷的黑暗中慢慢浮起，

像一块沉在水底多年的朽木。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

那个男人的喘息声先于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伴随着酒气和含糊不清的咒骂。

“死鱼一样的东西，连声都不出。”他摇晃着走进来，宁离静静地躺在床上，

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那是去年夏天一场暴雨后留下的，像极了地图上的一条河。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象自己变成了一条鱼，顺着那条河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给老子起来！”男人粗鲁地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天天这副样子，

老子是买了个木头人回来吗？”宁离顺从地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三年前被父母卖到青楼时，老鸨就骂她“像个死人”，接客后更是常常挨打，

因为她无法像其他姑娘那样娇笑逢迎。后来老鸨也厌了，转手将她卖给了这户人家做妾，

谁知这家的男主人是个暴躁好色的，见她整日面无表情，动辄打骂。“笑啊！给老子笑一个！

”男人掐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宁离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眼中依然空洞。她试过，

但她早已忘记了如何真心地笑，如何真心地哭，如何真心地感受任何情绪。

那些东西随着父母把她推给青楼贩子的那一刻，就彻底从她身体里抽离了。“废物！

”一记耳光甩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宁离踉跄一步，扶住桌角才没摔倒。

桌上放着一把剪刀，是做女红用的。她看着那把剪刀，心中没有任何念头，没有愤怒，

没有恐惧，也没有反抗的冲动。男人又扑了上来，撕扯她的衣服。宁离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

就是这一推，点燃了男人心中的怒火。“你敢推我？你竟敢推我？”男人的眼睛瞪得通红，

像是被触犯了尊严的野兽，“我花钱买来的东西，也敢反抗我？”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

向宁离刺来。那一刻，宁离心中竟有一丝释然——终于要结束了，这不知为何而活的生命。

但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一道白光闪过，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那是个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

长发如瀑，眉眼清冷如画中之仙。她只是轻轻一挥手，男人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手中的剪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凡人性命短暂，更该珍惜才是。

”女子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冷冽而清澈，“何苦互相折磨？

”宁离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第一次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女子转向宁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怜悯：“你...感觉不到情绪？

”宁离轻轻摇头，又点点头，不知如何回答。“可怜人。”女子轻叹一声，

伸手轻抚宁离的脸颊，“跟我走吧，离开这个地方。”宁离没有犹豫，只是默默点头。

去哪里都好，反正哪里都一样。女子名为清璃，是个仙人。

她把宁离带到一座隐藏在山中的仙府，那里云雾缭绕，奇花异草遍布，宛如世外桃源。

清璃告诉宁离，仙人们可以通过实现凡人的愿望来延年益寿，积攒功德。

若凡人愿意以寿命交换，仙人便能将其转化为延寿丹；若不愿，仙人也会因积德而延寿。

“但有些邪修，”清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会欺骗凡人，将他们整个炼成延寿丹，

这是天理不容的。”宁离安静地听着，心中依然平静无波。起初，

宁离像个影子一样生活在仙府中。她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惊讶，不会感激。清璃教她修炼，

她就修炼；清璃给她仙果，她就吃下；清璃带她看日出云海，她就静静地看着。直到有一天，

宁离无意中看到清璃在天庭被其他仙人排挤的一幕。“清璃仙子，你又带那个凡人来天庭了？

”一个衣着华丽的仙人讥讽道，“自己就不受待见，还捡个木头人回来，真是物以类聚。

”清璃低着头，不发一语，那副隐忍的模样，

让宁离的心中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一种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当晚，

宁离端茶给清璃时，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清璃惊讶地抬起头，

这是宁离第一次主动询问关于她的事情。她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涩：“仙路漫长，

有时候比人间更看重出身和势力。我无门无派，自然容易受欺。”宁离沉默片刻，

又问：“那你为什么救我？”清璃看着宁离，

眼中有着宁离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因为在那个人要杀你的时候，

我看到了你眼中一闪而过的释然。那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从那以后，

宁离开始仔细观察清璃，观察她的喜怒哀乐，试图理解这个救了自己的仙人。

她发现清璃其实很爱笑，只是在天庭总是低着头；清璃喜欢人间的小玩意，

常常偷偷收集；清璃会为受伤的小动物疗伤，会为凡人的苦难落泪。慢慢地，

宁离学会了微笑，第一次笑是因为清璃讲了一个笨拙的笑话；她学会了担心，

第一次担心是清璃受伤的时候；她学会了愤怒，第一次愤怒是看到清璃被欺负却默默忍受。

“我应该帮你。”有一天，宁离对清璃说。清璃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帮我？

”“我可以有情绪了，我可以帮你应对那些仙人。”宁离的语气坚定，“我可以学着狡猾，

学着自私，只要能保护你。”清璃的眼眶湿润了，她紧紧抱住宁离：“不要变得狡猾自私，

保持你现在这样就好。”但宁离摇摇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太善良，所以被欺负。

我不想再这样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宁离变得越来越鲜活，而清璃却渐渐衰弱。

仙医诊断说清璃得了一种罕见的仙疾，会不断消耗她的仙元和寿命，

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服用特制的延寿丹。然而清璃积攒的功德不够炼制这样的仙丹，

而她又坚决不肯接受凡人以寿命为代价的愿望。“那样与邪修何异？”清璃躺在床上，

虚弱但坚定地说，“用他人的寿命延续自己的生命，我宁愿顺应天命。

”宁离握着清璃日渐冰冷的手，心中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那是恐惧，

恐惧失去这个赋予自己新生的人。她做了一个决定。宁离偷偷下凡，

找到了当初那个想要杀她的男人。几年过去，他已经娶了新妇，有了孩子，

看起来像个慈爱的父亲。宁离隐身跟随着他，看到他在市集上给女儿买糖人，眼中满是宠溺。

“人都有两面性。”宁离喃喃自语，转身离开。她又去看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老了许多，

住在破旧的小屋里，靠编草鞋为生。邻居说，他们自卖女儿后就一直过着贫困的生活，

据说当年是为了救病重的儿子才出此下策，可惜儿子最后还是死了。宁离站在窗外，

看着老迈的父母，心中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种淡淡的悲悯。最后，她找到了那个邪修。

邪修自称“慈悲真人”，表面上帮助百姓实现愿望，实际上却在寻找合适的对象炼成延寿丹。

他看上去慈眉善目，说话温和有礼，若不是清璃曾教过宁离辨别邪修的方法，

她几乎要被他的表象迷惑。“我知道你需要什么。”宁离直接对邪修说，

“我可以帮你得到炼制延寿丹的材料，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慈悲真人眯起眼睛打量着宁离，突然笑了：“有意思。你身上有仙气，但又分明是凡人。

是那个被清璃仙子救走的姑娘吧？”宁离心中一惊，

但面色不变：“我知道很多像从前的我一样麻木绝望的人，他们活着与死了无异，

愿意用生命换取愿望实现。我可以引导他们来找你，但你必须将炼成的第一颗延寿丹给我。

”慈悲真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宁离：“你要延寿丹何用？”“这你不必知道。”宁离冷冷地说，

“你只需知道，没有我，你很难找到那么多心甘情愿的素材。”慈悲真人笑了：“好，

我答应你。”接下来的日子里，宁离穿梭于凡间，寻找那些真正绝望的人。

她找到一个患绝症的老者，

愿意用剩余的一年寿命换取孙子的婚事；找到一个被负心人抛弃的女子，

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取报复负心人的机会；找到一个失去所有的赌徒，

愿意用二十年寿命换取翻本的资金...宁离帮助他们与慈悲真人立下契约，

看着他们的愿望一个个实现，然后被炼成一颗颗猩红的丹药。每完成一桩交易，

宁离的心就冷一分。她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欺骗，学会了视人命为筹码。

但她始终记得清璃教给她的一切——记得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记得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记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三个月后，宁离带着一颗特制的延寿丹回到仙府。

这颗丹与其他延寿丹不同，它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而不是邪异的红光。“这是从哪里来的？

”清璃惊讶地问。“我找到了愿意以寿命交换的凡人。”宁离微笑着，

笑容中有一丝清璃看不懂的东西，“他们心甘情愿，我没有强迫任何人。

”清璃犹豫地看着延寿丹，但在宁离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服下了。很快，她的脸色红润起来，

仙力也恢复了大部分。“宁离，谢谢你。”清璃握着宁离的手，眼中满是感激，“但答应我，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凡人寿命短暂，我们不该以此为代价延长自己的生命。”宁离点点头，

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几天后，宁离再次下凡，找到了慈悲真人。“我要更多的延寿丹。

”她对邪修说。慈悲真人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上次那颗丹根本不是用凡人寿命炼制的。那光芒，

那气息...那是用修仙者自己的魂魄炼制的‘愿丹’！你骗了我，小丫头。

”宁离平静地看着他：“是，我骗了你。我用的是自己的魂魄之力。但这次，

我真的需要一颗用凡人寿命炼制的延寿丹。”“为什么？”慈悲真人好奇地问。

“因为清璃仙子又病了，而我的魂魄已经不足以炼制第二颗愿丹。”宁离面不改色地说谎，

“这次，我会真的带心甘情愿的凡人来。”慈悲真人打量着宁离，最终点了点头：“好，

我再信你一次。不过...”他突然出手，一道红光击中宁离的胸口，“这是锁魂咒，

若你再骗我，就会魂飞魄散。”宁离强忍着剧痛，微微一笑：“放心。”一个月后，

宁离带着十几个麻木绝望的凡人来到慈悲真人的洞府。这些人都许下了愿望，

愿意用自己的寿命作为交换。慈悲真人满意地看着这些“材料”，开始做法炼制延寿丹。

然而就在阵法进行到一半时，洞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怎么回事？”慈悲真人大惊。

“我在他们体内种下了净魂符。”宁离平静地说，“你的邪术，今天就要到头了。

”那些凡人身上突然散发出纯净的白光，光芒交织成网，将慈悲真人牢牢困住。“你疯了？！

”慈悲真人大吼，“锁魂咒会要了你的命！”宁离微微一笑：“我知道。”就在这时，

清璃带着天兵天将冲进洞府。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立刻明白了一切。“宁离！

”清璃冲向已经倒在地上的宁离，“你为什么这么做？”宁离的嘴角渗出血丝，

但她的笑容却异常明亮：“你说过，

们...也保护了你的道心...”清璃泪如雨下：“那颗愿丹...是用你的魂魄炼制的，

对不对？

..心甘情愿...”清璃紧紧抱住宁离：“不要离开我...是你教会我坚持自己的道路，

是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陪伴我...我需要你...”宁离抬起手，

.我终于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牺牲...谢谢你...”她的身体开始化作点点光芒，

慢慢消散。“不！”清璃痛哭失声，试图挽留那些飞散的光点，却徒劳无功。最后，

在宁离完全消失的地方，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丹药缓缓落下。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颗愿丹，

凝聚着她全部的爱与牺牲。清璃颤抖着捧起那颗愿丹，仿佛捧着宁离最后的气息。远处，

被救下的凡人们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身上的麻木消退，眼中重新有了光彩。洞府外，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满大地。清璃抬起头，泪眼中映照着璀璨的光芒，

轻声道：“愿这世间，再无可怜人。”1 一梦人间番外：一梦人间清璃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近处有溪水潺潺。她坐起身，发现自己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

仙力全无，宛如凡人。这是哪里？“清璃！你在这儿偷懒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清璃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朝她跑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眉眼，

那声音——“宁离？”清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女已经跑到她面前，

伸手将她拉起来：“快些起来，集市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说好要陪我卖绣品的！

”清璃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宁离——她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面色红润，眼中闪着灵动的光芒，

与记忆中那个麻木而后又决绝的女子判若两人。“你怎么了？睡迷糊了？

”宁离伸手在清璃眼前晃了晃，笑道，“走吧，再晚好位置都被占光了。

”清璃任由宁离拉着她往集市方向走去，心中一片混乱。这是梦吗？还是某种幻境？

集市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

宁离熟练地摆好摊位，将绣工精致的手帕、香囊一一陈列出来。“你看，

这是我新绣的并蒂莲，”宁离拿起一方手帕，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

“王婶说可以卖个好价钱。”清璃接过手帕，上面的绣工确实精美，两朵莲花相依相偎，

栩栩如生。“真美。”她轻声说。“是你教我的呀，”宁离笑道，“怎么今天你怪怪的，

是不是生病了？”清璃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一整天，

清璃都在观察这个宁离——她会因为卖出一个香囊而开心，会因为顾客的挑剔而嘟嘴，

会偷偷瞄对面摊位卖糖人的少年，会与邻摊的姑娘分享零食和悄悄话。

这是一个平凡的、快乐的宁离，一个从未经历过那些痛苦与牺牲的宁离。傍晚，收摊后，

宁离数着铜钱，满意地笑了：“今天赚得不少，够我们买些肉吃了。走吧，回家。”“回家？

”清璃重复道。“对啊，”宁离自然地挽起她的手臂，“再不回去，天要黑了。

”她们的家是一处简朴的小院，院子里种着花草，屋檐下挂着风铃，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离熟练地生火做饭，不一会儿，小小的厨房里就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今天是你最爱吃的笋干烧肉，”宁离边盛饭边说，“多亏你教我认字刺绣，

我们才能靠这个过活。记得刚来这个镇子时，我们可是一无所有呢。”清璃静静地听着，

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的甜蜜。在这个世界里，她和宁离只是两个相依为命的普通女子，

靠手艺为生，平淡却幸福。夜晚，两人并肩躺在榻上，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为房间蒙上一层银白。“清璃，”宁离轻声说，“谢谢你当初收留我。若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