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几乎是立刻就醒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着。
手腕上柔软的丝绳束缚感如同一个永恒的提醒,让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
他静静地躺着,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像一只猫一样踮着脚尖走到门边。
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听——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他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隐约的水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是从房间自带的浴室方向传来的。
裴之言在洗澡?
这个认知让沈暮的血液瞬间沸腾!
这是天赐良机!
浴室的门似乎没有完全关紧,氤氲的水汽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鬼使神差地,沈暮朝着浴室的方向挪动了几步。
透过那狭窄的门缝,他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磨砂玻璃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在水幕下晃动,水流划过宽阔的肩背和紧窄的腰线……沈暮的脸猛地一热,随即是更深的屈辱。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猛地转身,目光死死锁定了房间里唯一的希望——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昨晚他就是被按在那上面承受屈辱。
他记得窗户是锁死的,但是不是所有的窗都锁了?
他记得靠右边的那一扇,窗帘的褶皱似乎有些不同……他冲了过去,手指颤抖地摸索着窗框。
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用力推了推中间和左边的窗户,纹丝不动。
最后,他抱着一线希望,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边那扇窗户上——“咔哒。”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响动,窗框似乎松动了一下!
有戏!
沈暮心中狂喜,他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用力一推!
“吱呀——”窗户,竟然真的被他推开了一道窄缝!
足够他侧身挤出去!
冰冷的、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吹散了他脑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回头看了一眼浴室方向,水声还在持续。
他不再耽搁,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毫不犹豫地从那道窄缝中挤了出去。
“呃!”
跳下去的瞬间,脚下传来的触感让他闷哼一声。
窗外并不是他预想中的草坪或者坚硬的地面,而是一片松软、潮湿、布满腐烂落叶和不知名荆棘的泥地!
冰冷黏腻的泥土瞬间包裹住他赤裸的双脚,尖锐的碎石和枯枝刺破了他娇嫩的脚底,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栋孤零零的别墅的二楼。
别墅周围,是茂密得几乎看不到天空的原始森林!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
他真的在荒郊野岭!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必须跑!
立刻!
马上!
他选定了一个自认为远离别墅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阴暗的树林。
*** * ***脚下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每踩下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腐烂的树叶下隐藏着坚硬的石头和尖锐的断枝,不断给他的脚底增添新的伤口。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的裤脚,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树林里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闷热,弥漫着一股植物腐烂和泥土的腥气。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
他不敢回头,拼命地往前跑,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地拉扯着,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味。
树枝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不断抽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疼。
他的睡衣被勾破了,身上沾满了泥点和绿色的植物汁液,狼狈得像一只在泥地里打过滚的野猫。
“呃啊!”
脚下一滑,他猛地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重重地磕在隐藏在落叶下的硬物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泥土和腐烂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
绝望,如同这森林里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能逃到哪里去?
他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树影后响起,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叹息:“跑够了吗?
暮暮。”
沈暮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猛地抬起头。
裴之言就站在几米开外的一棵大树下。
裴之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头发还有些湿润,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
仿佛只是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胡闹。
与沈暮的狼狈不堪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裴之言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森林里,如同踩在沈暮的心尖上。
沈暮想爬起来继续跑,但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崩溃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裴之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之言的目光扫过他沾满污泥和血迹的双脚,破损的睡衣,以及他脸上被树枝划出的血痕,眼神暗了暗。
“看来,你更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熟悉你的新环境啊?
我的好暮暮。”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什么,只是平静地陈述。
沈暮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和绝望己经攫取了沈暮所有的语言能力。
裴之言在他面前蹲下身,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受伤的脚踝。
“别碰我!”
沈暮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脚,声音嘶哑地低吼。
裴之言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沈暮眼中毫不掩饰的恐惧和厌恶,沉默了几秒,然后收回了手。
“好吧。”
裴之言站起身,语气依旧平淡,“看来你需要一点帮助才能回去。”
说完,他不等沈暮反应,便弯下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背,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
裴之言你放开!
我自己能走!”
沈暮徒劳地挣扎着,捶打着他的胸膛。
但男人的手臂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你的脚需要处理。”
裴之言抱着他,步伐稳健地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
声音贴着他的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而且,我不喜欢我的东西,弄得这么脏。”
“我不是你的东西!”
沈暮崩溃地大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泥土和血污,狼狈至极。
裴之言低下头,看着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的人,眼神晦暗。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安慰,只是抱着他,一步步走回那个华丽而坚固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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