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寒冷冷风,吹破窗户纸,瞬间灌进了西厢耳房里,窗户纸更是呜呜作响。
蜷缩在单薄木板床上的林墨阳,凭着本能,裹紧了身上破着几个大洞,棉花发黑的破棉被。
刹那间,林墨阳清醒了过来,顺手一拉,就拉亮了耳房里的灯泡,十五瓦的白炽灯泡,吊在狭小的耳房屋顶上,发出昏暗的橙白色光芒。
裹了裹身上的破烂棉被,林墨阳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屋顶上发黑的椽子和房梁。
随着时间的推移,视线最终聚焦在发黑弯曲的房梁上边。
那里有一节木头上边,有道缝隙,好似是被人掏出来的似的。
看到这个印记,躺在单薄木板床上的林墨阳,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回来了,回到了那个差点冻死他的早上。
一脚踹掉破烂被子,林墨阳穿的破衣烂衫,身上的棉袄是补丁摞补丁,甚至有些地方连个棉花都没有,露出里边填充的茅草。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林墨阳站在了木板床上。
感觉到大腿上穿的破旧棉裤有点空荡荡的感觉,上手一摸,记忆瞬间充斥了脑海。
棉裤里,哪还有棉花,全是塞着一团团茅草,敲的变软的茅草,甚至在破烂的地方,李墨阳借着昏暗的橙白色灯光,看到了一团团芦花。
“呵呵,破衫烂被,破棉破袄,芦花做棉花,我林墨阳何德何能,投胎做你们林家的好大儿啊。”
“十八高楼西条命,这辈子,咱们之间两清了。”
林墨阳眼里泛着冷光,站在床板上,一米八的大高个,伸手对着弯曲房梁那里一阵摆弄。
看着扒拉开口子的房梁,林墨阳伸出手,在里边一掏,就掏出了一个青砖大小的油布包裹。
房梁处恢复好位置,林墨阳快速的躺在了单薄的木床上,把油布包塞进了靠近床头的杂物里。
头枕着破麻包做的枕头,使劲的把自己的脸部憋得通红,装起了病。
“懒死鬼,都七点多了,怎么还不起床,咋就不冻死你呢。
哎哟,我的这个命苦哟,怎么生了这么个孽种哟。”
随着一阵难听的嚎叫声,耳房的破烂木门,“砰”的一声,被一脚从外边踹开。
三十八岁的严思南,包着一个粉色的头巾,穿着一套崭新的花棉袄、棉裤,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棉窝儿,一脸愤怒的走了进来。
“啊,讨债鬼,还开着灯,电费不要钱啊。
你怎么还不起床,今天要去你舅舅家换白薯,你给我快点起来。”
林墨阳继续躺在了床上,面对大清早的如此谩骂,依旧不为所动。
他心里更是默念,她强任她强,清风抚山岗,她横任她横,明月照大江。
严思南见她的牛马好大儿,对她的谩骂依旧不为所动,上前就要准备耳刮子伺候。
突然,上前一步的严思南,她看见了这个,给个杂粮窝窝头,就能让他吃一天的好大儿,此时脸色却通红一片,瞬间给吓了一跳。
看见这个情况,她双手拢在崭新棉袄的袖筒里,那催魂嗓子立刻又叫了起来:“哎哟,可真是讨债鬼哦,这发烧可不得又要花个几毛钱,我可没钱给你治病。
哼,浪费电。”
严思南骂骂咧咧拉掉了灯绳,走出了耳房,重重的把耳房的单扇房门,瞬间又给大力的关了起来。
出了耳房之后,严思南站在西厢房的台阶上,对着东厢房那边柔声细语的呼唤了起来:“明德,明德,快点出来,妈给你钱,你出去买点油条,咱们一会去你舅舅家的时候路上吃。”
十六岁的林明德,穿着一身军绿色棉布做的新棉袄棉裤,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灯芯绒马虎儿,脖子上围着一条崭新的围脖,肩膀上挂着一双手巴掌,从东厢房揭开风门子走了出来。
林明德站在东厢房门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妈,随口就问:“您给多少钱啊,买多少油条。
必须要给我六毛线的零花,我要一会儿去供销社,买两颗大白兔奶糖。
严思南下了下厢房台阶,站在院子里,对着乖宝二儿子说:“妈给你西毛钱一斤粮票,你去买一斤十根油条回来。
妈再给你两块两毛五,你拿着副食证,去供销社买一斤大白兔奶糖回来。”
林明德站在东厢房的台阶上,嬉皮笑脸的撒娇说话:“妈,咱们要去舅舅家,您再给我六毛钱呗,我再单独买六颗水果糖,好显摆显摆嘛,再怎么说,我也是小兵一个嘛。”
严思南对于好乖宝二儿子,那是有求必应,她掏着钱满脸笑容的说:“好,妈多给你六毛钱,这总行了吧。
呐,钱给你了,你拿着副食本赶紧去买,抓紧了,我和你弟弟妹妹一会出来找你。”
林明德接过钱,看了一眼西耳房,皱着眉头,一脸不乐意的说:“妈,那个饿死鬼难道不去嘛,在舅舅家换了白薯,我可不费劲巴拉的蹬着自行车往回驮。”
“瞎嚷嚷什么呢,你不驮谁驮。
老严,那个饿死鬼呢,怎么还不起来。”
林朝生板着脸,从正房堂屋里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军绿色人民装外套制服的他,此刻看起来有点威严。
“哼,感冒发烧了,不用管他,一会让他自己去吃安乃近,又不是什么大病。”
严思南说着话,看着丈夫穿的一身板正衣服,随即笑着说:“嗯,这身新衣服还真是好看,穿在你这快六尺的大高个身上,还真是威武不凡,不愧是第三轧钢厂的保卫处干部。”
随手把藏青色的旧警服棉服套在身上,林朝生对着二儿子吩咐道:“既然那饿死鬼发烧了,你今天和你妈,都骑着自行车去,在你舅舅家,把白薯驮回来。”
林明德不情愿的看了他爹一眼,“哦”了一声后,说道:“爸,您赶快去上班吧,不然一会要迟到了,我和我妈一会就去。”
“嗯,赶紧收拾一下,下午早点回来,不要在你姥姥家那大河面上玩耍,小心掉水里去,现在才刚上冻。”
林朝山对着二儿子说了一句后,转身扭头,腿着去上班了。
“哼,真是啰嗦,一天天的,摆个官架子,给谁看啊。
一个治安科的小副科长,都告诉他了,让他使点手段,就是不听。”
林明德见他老爹出去了,随口就对他妈嚷嚷了起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赶紧去买东西,我和你弟弟妹妹随后就出来。”
林明德拿着钱和副食证,不满的嘟嘟囔囔着往外走去:“哼,懒死乖真不是个东西,野种一个,居然这个时候发烧,咋不死去呢,真是浪费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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