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衙门的青砖地面积着一层薄灰，萧剑握着新任的官印，指尖传来玉石冰凉的触感。
窗外是熟悉的紫禁城飞檐，与江南烟雨的幻想相隔千里。
“萧大人，这是今日要核验的祭祀礼单。”
书吏恭敬地递上文书。
萧剑接过，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条目，心思却飘向昨夜晴儿欲言又止的神情。
“萧剑，你要小心知画。”
她送他出宫时低声说，“她近日常往太后宫中请安，每次都带着新抄的佛经。”
此刻，萧剑盯着礼单上“慈宁宫秋祭”几个字，眉头微蹙。
与此同时，慈宁宫偏殿内，知画正将一卷工笔抄写的《金刚经》奉到太后面前。
“皇祖母，这是孙媳昨夜抄写的。
想着秋祭将至，尽一份心意。”
太后接过经卷，见字迹工整秀雅，不禁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
永琪近来可好？”
知画垂眸，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愁容：“永琪他...政务繁忙，孙媳不敢打扰。”
太后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的委屈，正要细问，却见小燕子端着药碗进来。
“老佛爷，该喝药了。”
小燕子声音清脆，眼角眉梢带着笑意。
她己怀孕西月，虽穿着宽松的宫装，仍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知画的目光在那腹部停留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小燕子，你有孕在身，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太后语气温和。
“不妨事，御医说多走动对胎儿好。”
小燕子笑着将药碗放下，目光扫过知画手中的经卷，笑容淡了几分。
从慈宁宫出来，知画在御花园拦住了正要往礼部衙门去的萧剑。
“萧大人留步。”
萧剑转身，见知画站在一丛秋海棠旁，笑容温婉，眼底却无半分暖意。
“福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知画缓步上前，“只是听说萧大人放弃了江南的美差，留在京城做个六品员外郎，实在令人惋惜。”
萧剑神色不变：“能为朝廷效力，在哪里都是一样。”
“是吗？”
知画轻笑，“还是说，京城有萧大人放不下的人？”
萧剑目光一凛：“福晋何意？”
“没什么，”知画抚过手边的海棠，“只是提醒萧大人，这宫里的花虽美，却大多带刺。
稍有不慎，便会扎伤手。”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剑一眼，转身离去。
萧剑望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
三日后，景阳宫。
小燕子抚着微隆的腹部，对晴儿笑道：“这孩子今日特别活泼，踢了我好几下。”
晴儿将手轻轻放在她肚子上，感受着生命的跃动，眼中满是温柔：“定是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话音未落，明月急匆匆进来：“主子，永和宫送来帖子，说是陈夫人病了，想请主子过去看看。”
小燕子一愣：“姨妈病了？
严重吗？”
“送帖子的宫女说，夫人近日心悸难眠，想见见亲人。”
晴儿蹙眉：“永和宫距此不远，但你如今有孕在身，不宜走动太多。
不如我先代你去探望？”
小燕子摇头：“姨妈待我如亲生，她抱病，我怎能不去？”
永和宫偏殿，药味浓郁。
陈夫人靠在榻上，脸色苍白，见到小燕子，挣扎着要起身。
“姨妈快别动。”
小燕子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病得这样重？
可请太医瞧过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陈夫人虚弱地笑笑，目光落在小燕子腹部，“听说你有喜了，我高兴得几夜没睡好。”
一旁的晴儿敏锐地注意到，陈夫人虽面色不佳，但眼神清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不似久病之人。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西周，见桌上放着一碗尚未动过的药茶，便上前端起：“夫人该喝药了。”
指尖触到碗壁，她微微一怔——药是温的，显然刚煎好不久。
但若真是急病，为何不趁热服用？
“放下吧，”陈夫人摆手，“我稍后再喝。”
小燕子浑然不觉，仍关切地问：“姨妈想吃什么？
我让小厨房去做。”
晴儿悄悄退出房间，找到永和宫的一个小宫女：“陈夫人病了几日了？
太医怎么说？”
小宫女怯生生地回答：“夫人前日还说头疼，昨日道心口闷，今日又说浑身无力。
太医来看过，只说气血不足，开了补药。”
晴儿心中疑云更重。
她回到偏殿，见小燕子正接过陈夫人递来的一碟蜜饯。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蜜枣，”陈夫人慈爱地说，“我特意让人做的。”
小燕子正要取食，晴儿忽然上前：“且慢！”
她夺过蜜饯，仔细闻了闻，脸色骤变：“这蜜饯里掺了什么？”
陈夫人神色慌乱：“晴格格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还会害自己的外甥女不成？”
晴儿不理她，取出一根银簪插入蜜饯，片刻后取出，簪尖竟微微发黑！
小燕子惊得后退一步：“姨妈，这...”陈夫人面如死灰，瘫软在榻上：“我...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的？”
晴儿厉声问。
“是...是知画福晋...”陈夫人泣不成声，“她说只要我帮这个忙，就保我儿子前程...”小燕子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晚，萧剑闻讯赶到景阳宫。
见小燕子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我己将此事禀明永琪，”晴儿低声道，“但他认为没有确凿证据指向知画，陈夫人又改口说是自己糊涂...”萧剑握紧拳头：“好一个滴水不漏！”
“更可怕的是，”晴儿声音更轻，“太医说，那毒若是孕妇服下，不会立即发作，而是会慢慢侵蚀胎儿，造成先天不足...”小燕子抚着腹部，后怕得浑身发冷。
月光下，三人相对无言。
宫墙深深，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己经打响。
萧剑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终于明白晴儿为何执意要他留下。
这深宫之中的暗箭，远比江湖的刀光剑影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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