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征站在自家门口,半边身子还缩在门框的阴影里,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院里的人都出来了,或站或坐,围了个半圆。
八仙桌上的三个人,易中海居中,刘海中居左,阎埠贵居右。
秦淮茹拉着小当和槐花,远远地靠在廊柱旁。
“人都齐了吧?”
易中海扫了眼全场,最后目光落在张远征身上。
“今儿叫大伙儿来,是说张远征的事儿。”
易中海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远征,你往前站站。”
张远征往前挪了半步,刚好让脸露在光线下。
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自己身上,像针扎一样。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接上话头:“咱们院儿,向来是街道上的先进。
勤俭节约,那是老传统。”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可有些人,就是不懂得珍惜。
爹妈留下的抚恤金,那是让你好好生活的,不是让你胡吃海塞的!”
许大茂在后头嗤笑了一声:“可不是嘛!
这肉炖的,全院都闻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院儿出了个资本家呢!”
这话引得几个人低声议论起来。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这事儿,性质很严重!”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影响团结。
大家都过得紧巴巴的,怎么就你特殊?”
刘海中的目光转向张远征:“远征啊,你贰大爷也得说你两句。
年轻人,得踏实。
你说你这么大手大脚,往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张远征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
易中海接过话,语气比刚才严厉了些:“第二,你这是思想出了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候?
全国人民都在艰苦奋斗,你倒好,躲在屋里大吃大喝。”
易中海盯着他:“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妈吗?”
张远征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我……”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小,“我就是病了刚好,想吃点好的……吃点好的?”
阎埠贵猛地提高嗓门,“那是一点好吗?
半斤肉!
你一个人一顿造了!
这叫什么事儿?”
秦淮茹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张远征抬起头,目光从易中海脸上,移到阎埠贵,又移到刘海中。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都站在了光底下。
这一步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壹大爷,贰大爷,叁大爷。”
张远征的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我吃的,是我自己买的肉。”
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自己挣的钱,给自己买肉吃,犯了哪条王法了?”
阎埠贵被他问得一噎:“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
张远征看着他,“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占公家便宜。
怎么就不行了?”
易中海的眉头皱了起来:“张远征,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
张远征迎着易中海的目光,“我爹妈没了,厂里给的抚恤金,不就是让我活下去的吗?”
“你还有理了你!”
阎埠贵气得站了起来,“大伙儿说说,有这么办事的吗?”
没人接话。
张远征的目光转向阎埠贵:“叁大爷,您说我不会过日子。
那您说说,该怎么过日子才算会过?”
阎埠贵被他问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再说了,”张远征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前天叁大妈不舒服,您不也偷偷给她煮了红糖鸡蛋吗?
那时候,您怎么不讲影响了?”
这话一出,阎埠贵的脸唰地红了。
“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清楚。”
张远征的视线扫过众人,“我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怎么就碍着大家伙儿了?”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阎埠贵脸上:“我病的要死的时候,怎么没见谁来给我送口吃的?”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我算是看明白了。”
张远征忽然笑了,那笑容有点冷,“在这院儿里,老实人就得挨欺负是吧?”
易中海猛地一拍桌子:“张远征!
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长辈?”
张远征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八仙桌后的三人。
“为老不尊的,算什么长辈?”
这话像颗炸弹,把整个院子都炸安静了。
所有人都盯着张远征,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行了!”
易中海打断还要争辩的阎埠贵,看向张远征:“既然你认识到错误了,那就写份检查,明天交上来。”
张远征没说话。
“散会!”
人群开始窸窸窣窣地散去。
张远征转身回屋,关上门。
他走到墙角,蹲下身,伸手拿起那个咸菜坛子旁边的物件。
那是个青花瓷的笔筒,上面沾着油污和酱色的痕迹,边沿还有个小小的缺口。
但在张远征眼里,这东西却在发光。
乾隆民窑青花山水纹笔筒。
虽然不算顶尖货色,但品相完整,放到信托商店,少说能卖八十块钱。
八十块!
够他活小半年了!
他用手掌擦了擦笔筒上的污渍,露出底下清雅的青花纹路。
“好东西……”他喃喃自语。
门外传来脚步声,停在他的门口。
“远征啊,”是阎埠贵的声音,隔着门板,听起来闷闷的,“刚才会上,叁大爷话说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张远征没应声。
“那个……”阎埠贵的声音透着算计,“你之前说那个涨工资的消息,靠谱吗?”
张远征把笔筒小心地放在桌上。
他又看了看炉子上那口空锅。
肚子还是有点饿,但心里踏实多了。
他把笔筒翻过来,底部“大清乾隆年制”的款识清晰可见。
得想办法把这东西出手。
但怎么去信托商店?
会不会又被谁盯上?
他盯着笔筒,忽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张远征揣着那个笔筒,悄悄溜出了西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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