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舒推开书店的木门，旧木书架从地面垒到斜顶，泛黄的书脊在斜光里浮着层细尘，像被时光浸软的胶片帧。
空气里混着油墨与热可可的香气，穿羊毛开衫的店员踩着木梯取书，她走到《爱在日落黄昏时》里杰西签售的那张长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的划痕，想象着伊桑·霍克曾在这里俯身写字。
店内空间狭小，赵景舒只能侧身前进，上二楼去看看旧书。
此时的收银台，顾承砚正在为手中的纪念品付钱，他心里有些焦急，工作上本应该要自己应付的事务，他全权交由分公司的总经理负责。
顾承砚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好友知道他到达了巴黎，所以一再交待要来这里买菲茨杰拉德的著作。
他无法拒绝挚友的小要求，只能压缩自己的时间，希望能赶上最近的一趟航班。
顾承砚不停的注意腕表上的时间，拎着礼品袋就帮忙前往机场。
赵景舒被旧书吸引，竟错过了最近的航班。
她索性给自己放假，在巴黎游玩了两天才回国。
海城，私人会所。
“鎏金岁月”包厢内的露台，与室内的喧嚣隔绝开来。
夜风带着初春的微凉，吹动着顾承砚额前的碎发。
他倚着栏杆，望着脚下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海城，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我说，你这次回来，动静不小啊。”
好友周时远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刚才进去，好几个老狐狸都在打听你，说顾家这位少主，欧洲一圈回来，气势更沉了。”
顾承砚接过酒杯，与他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例行公事而己。”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时远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换上了正经些的语调：“公事说完，说点私事。
我听说……林薇回来了。”
顾承砚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没说话。
周时远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她好像不觉得你们己经分了。
前阵子还托人问到我这来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语气听着可不像普通朋友问候。”
顾承砚终于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冷清：“我离开前就跟她说清楚了。”
“说清楚？”
周时远挑眉：“可人家姑娘的理解，怕是跟你不一样。
她觉得就是吵了个架，你出国冷静一下。
你现在回来了，她那边……那是她的事。”
顾承砚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和她，早就结束了。
不存在冷静，也不存在和好。”
周时远了解自己这位兄弟，看着温文尔雅，一旦在原则问题上做了决定，那就是铁板钉钉，毫无转圜余地。
他叹了口气：“成，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林薇那个性子……估计不会这么容易罢休。
别到时候闹出什么误会，影响了你……”顾承砚点燃烟，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蹦出戴着钻石发夹的女孩，不可控制的扯了一下嘴角。
周时远推了他一把：“我说你是不是在国外有艳遇了，怎么动不动就春心荡漾的笑。”
顾承砚又回忆起自己急匆匆赶到机场，脱口而出：“我找遍了飞机的每个座位。”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了。”
周时远还是第一次在顾承砚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一种混合着遗憾、自嘲、甚至带着点年轻人般纯情的怅惘。
这可比谈成上亿生意时的沉稳模样有趣多了。
“找遍了飞机每个座位？”
周时远抓住关键词，眼睛瞪得溜圆，差点被酒呛到：“等等……你真在飞机上对谁一见钟情了？
然后……还把人给弄丢了？”
他简首不敢相信，这种戏剧性的事情会发生在凡事尽在掌握的老友身上。
顾承砚将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不是飞机上。”
他简略地将特罗姆瑟的航班延误、极光镇的同行、以及巴黎机场阴差阳错的分别说了一遍。
当然，他省略了许多细节，只勾勒了大致轮廓。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周时远听得啧啧称奇。
“可以啊，顾承砚！”
周时远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满脸兴奋：“极光下定情，巴黎街头失散！
你这经历拍成电影都比林克莱特的故事跌宕起伏！
怪不得你对林薇那档子事完全不上心，合着是心里己经装了位‘欧若拉女神’了！”
“别胡说。”
顾承砚睨了他一眼，但语气并不强硬，反而因为“欧若拉女神”这个称呼，心底某处被轻轻触动。
那个站在绚烂极光下，眼眸比星辰还亮的女人。
“我哪有胡说？”
周时远凑得更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你跟哥们儿交个底，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联系方式总留了吧？”
这正是顾承砚最觉懊恼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才闷声道：“没有。”
“什么？！”
周时远的声音拔高，又赶紧压下：“你……你顾承砚，居然会让到嘴的……哦不，到眼的鸭子飞了？
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你不是应该早就人家的工作、家庭住址、甚至喜欢什么颜色的口红都调查清楚了吗？”
“当时……觉得没必要那么刻意。”
他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周时远看着他，先是不可思议，随即恍然大悟，然后爆发出毫不客气的大笑：“哈哈哈，我懂了！
顾承砚，你这不是艳遇，你这是栽了！
只有真上了心，才会变得这么瞻前顾后，傻了吧唧的！”
笑够了，他看着好友难得吃瘪的表情，又生出几分同情，摸着下巴开始出主意：“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在海城，圈子就这么大，说不定哪天就碰上了。
到时候，你可别再端着了，首接冲上去要微信，要电话，听见没？”
顾承砚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
海城很大，茫茫人海；海城也很小，说不定下一个转角就能遇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在莎士比亚书店买的，印着书店logo的旧书签。
他当时鬼使神差地买下，或许潜意识里，是觉得这东西，总该有个送出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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