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魂魄的轻飘飘,而是实实在在的、沉甸甸的肉体上的剧痛。
骨头像散了架,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喉咙里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垂死的哀嚎声,还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响。
王安费力地睁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入目是雕梁画栋的穹顶,却沾染着大片大片的喷溅状暗红,华丽的丝绸帷幕被撕裂,垂落下来,兀自冒着黑烟。
他发现自己正瘫坐在一张宽大得夸张、镶嵌着金玉的座椅上,身上穿着极其沉重、质感冰凉的金属甲胄,甲叶上沾满了血污和灰尘。
这是……哪里?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前方。
眼前是一片极其惨烈的战场遗迹。
残破的躯体、折断的兵刃、碎裂的旌旗铺满了偌大的宫殿地面,鲜血汇聚成小小的溪流,蜿蜒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焦糊味。
而在这一片狼藉之中,一道身影,如同来自九幽的杀神,踏着血泊,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人身量极高,极其魁梧雄壮,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
他手中那柄长得吓人的方天画戟,戟尖兀自向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液,在地面的血洼中砸开一圈圈涟漪。
他面容俊美,却笼罩着一层冰寒刺骨的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他手中的画戟,首首地钉在王安身上。
吕布!
王安脑子里“轰”的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这造型,这气场,这场景……他就算历史再不好,也认得出来!
这是三国!
而且是董卓被吕布刺杀的那个名场面——凤仪亭?
不对,看这建筑规格,是长安的皇宫!
他,他成了董卓?!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死亡的阴影比被卡车撞上那一刻还要清晰、还要冰冷!
他想开口,想辩解,想求饶,可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吕布越走越近,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纯粹的、执行任务般的杀意。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方天画戟,冰冷的戟刃反射着周围跳跃的火光,映出王安——或者说董卓——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胖脸。
要死了!
刚穿越过来就要再死一次!
而且还是被吕布亲手干掉!
王安心中一片绝望。
不!
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山般喷发,瞬间冲垮了恐惧的枷锁。
就在那方天画戟即将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落下前的零点一秒,王安用尽了穿越后积攒的全部力气,嘶声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甲胄的压迫而变得尖利怪异:“奉先我儿!
且慢动手!!
我有红薯土豆!
亩产五千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落的方天画戟,硬生生地悬停在了半空,戟尖距离王安的额头,恐怕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冰冷的杀气刺激得他额头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吕布那双原本只有杀意的锐利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愕然”的情绪。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盯着王安,像是在确认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不只是吕布,周围那些原本在肃清残敌、或者持械警戒的并州军士,动作也都顿住了。
更远处,一些躲在殿柱后面、簌簌发抖的文武官员,也纷纷探出头,脸上写满了惊疑和茫然。
“红……薯?”
“土……豆?”
“亩产五千斤?
此话当真?!”
一个穿着文官服饰的老头忍不住失声惊呼,声音都在发颤。
粮食,在这个时代,是比黄金更硬的硬通货,是命脉!
死寂的大殿里,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偶尔的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瘫坐在龙椅上、肥胖如猪、刚刚喊出石破天惊话语的“董卓”身上。
王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内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赌对了?
暂时……活下来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吕布,试图从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上读出下一步的动向。
是信,还是不信?
就在这时,吕布脸上的愕然缓缓褪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古怪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点玩味,带着点讥诮,甚至……还有一丝他乡遇故知的诡异了然?
他手腕一翻,沉重的方天画戟挽了个凌厉的戟花,“锵”的一声顿在地上,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然后,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盯着王安惊恐未定的眼睛,用一种带着点懒洋洋、却又冰冷十足的腔调,慢悠悠地开了口:“义父——”这两个字被他拖长了调子,听得王安头皮发麻。
“你上次承诺的香水、麻将,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王安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脑子里如同被一柄万斤重锤狠狠砸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香……水?
麻……将?
董卓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东西?!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吕布,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手持方天画戟、霸气无双的吕布吕奉先,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戏谑?
是调侃?
是和他一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迷茫和惊奇?
等等!
这吕布……他妈的好像也是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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