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曲靖瑶完全暴露在这些人面前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曲靖瑶的衣服裤子，甚至那带着点时尚感的运动鞋，梳得整齐的马尾辫，以及虽然有些苍白但明显健康、没有受过饥饿摧残的脸庞。
与眼前的这群人，与这片荒凉的土地，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那个端枪的小战士手都有些抖，看看曲靖瑶，又看看为首的年轻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队、队长……她，她……”被称为队长的年轻男人抬手，示意小战士放下枪。
他的目光在曲靖瑶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更加仔细，从她的头发丝看到脚上的鞋，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也翻涌着巨大的困惑和审视。
但他很快就将情绪压了下去，上前一步，带着一种曲靖瑶不太熟悉的口音，但勉强能听懂“这位女同志，你不要怕。
我们是红军。
你是……？”
‘红军？
’曲靖瑶脑子里“嗡”的一声。
爷爷那总是带着追忆神情的脸浮现在眼前，还有他摩挲着旧照片时，反复念叨的“爬雪山过草地”、“长征”……‘不，不可能！
’曲靖瑶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痛感无比真实。
“红……军？”
曲靖瑶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现在……是哪一年？”
年轻队长微微蹙眉，似乎对曲靖瑶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现在是民国二十三年，11月。”
‘民国二十三年就是1934年，11月……红军……’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曲靖瑶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信的结论。
她不是在什么普通的“抗战时期”，她是在……长征路上。
爷爷走了无数遍，跟她讲了无数遍的那条血与火之路。
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了全身。
年轻队长看着曲靖瑶骤然失血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头皱得更紧，语气放缓了些“女同志，你从哪里来？
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你的家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曲靖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从哪里来？
她说自己从近九十年后的超市穿越而来，有人会信吗？
’‘只怕会被当成疯子，或者……更糟。
’恐慌瞬间缠住了心脏，曲靖瑶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想摸手机。
指尖却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绝对不属于手机的长方体硬物。
曲靖瑶一愣，掏出来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盒250毫升装的纯牛奶，上面印着熟悉的品牌logo和生产日期。
曲靖瑶拿着那盒牛奶，呆呆地站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队伍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曲靖瑶手上那个从未见过的、银光闪闪的“盒子”上。
“这……这是啥？”
小战士的声音带着颤抖。
年轻队长瞳孔微缩，紧紧盯着那盒牛奶，又看向曲靖瑶空洞惊慌的脸，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这里是湘江边，女同志，你是哪的人？”
‘湘江！
’曲靖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湘江战役。
爷爷说起这西个字时，那双看惯生死的眼里，总会泛起深重的悲恸和泪光。
那是长征路上，最为惨烈的一仗。
曲靖瑶看着眼前这群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伤痕累累却依旧挣扎前行的人。
看着他们眼中除了惊疑，还有一丝因为极度饥饿和干渴而无法掩饰的隐忍。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垮了恐惧，是震撼，还是爷爷从小灌输给曲靖瑶的那种对于这支队伍本能的亲近与信任。
鬼使神差地，曲靖瑶捏着那盒牛奶，找到吸管口，撕开上面的覆膜，将附带的吸管插了进去。
然后，递向离曲靖瑶最近的那个小战士。
“喝……点东西吧。”
曲靖瑶的声音依旧发颤，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持。
那小战士看着递到面前的牛奶盒，眼睛瞪得溜圆，手缩在胸前，连连摇头，脚下还往后蹭了半步，差点绊倒。
“队、队长……”他声音发颤，又扭头去看那年轻队长。
年轻队长陆青舟，目光依旧锁在曲靖瑶脸上。
眼里翻涌的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审视，有困惑。
他没有立刻表态，空气仿佛胶着。
曲靖瑶举着牛奶盒的手有些酸，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她知道自己这举动太突兀，太诡异。
可是看着这些人干裂起皮的嘴唇，看着他们眼中强忍的渴求，她不忍心。
就在这时，那个腿上受伤、一首被搀着的战士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晃了晃，脸色灰白得吓人。
陆青舟的视线终于从曲靖瑶脸上移开，落在那伤员身上，眉头紧锁。
他再看向曲靖瑶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决断。
“小石头”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拿着。”
被叫做小石头的小战士愣了一下，看看队长，又看看那诡异的“银盒子”，最终还是迟疑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曲靖瑶手里接过了牛奶盒。
那冰凉的、光滑的触感让他手一抖，差点没拿住。
“喝一口。”
陆青舟命令道，目光却仍看着曲靖瑶，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小石头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根插在盒子上的小棍子，不知所措。
“用这个吸。”
曲靖瑶连忙小声提醒，指了指吸管。
小石头学着曲靖瑶刚才的样子，笨拙地含住吸管，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眼睛猛地瞪大，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极度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浓郁的带着甜香的奶液滑过干渴灼痛的喉咙，那是小石头从未体验过近乎奢侈的滋润和能量。
“队、队长！
是……是奶！
甜的！”
小石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把牛奶盒往陆青舟面前递。
陆青舟没有接，只是看着小石头瞬间恢复了些神采的眼睛，和他嘴角残留的一点奶渍，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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