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那张写有林澈电话的便签纸,苏晚晚感觉手心微微出汗。
这串数字像是一道微弱的护身符,又像是一个通往更未知领域的钥匙。
她没有立刻拨打,林澈的叮嘱言犹在耳——“保持冷静,不要声张”。
在弄清楚更多情况前,贸然行动可能适得其反。
下午是大学的第一堂正式课,《普通心理学导论》。
讲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风趣幽默的老教授,课堂气氛活跃。
苏晚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记录笔记,试图用理性的知识来冲淡内心的不安。
心理学告诉她,恐惧源于未知,而破解恐惧的方法就是探索和认知。
但当她听到教授讲到“集体潜意识”和“环境暗示”时,又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兰蕙轩那弥漫的诡异氛围——那是否也是一种强大到足以影响现实的集体心理暗示?
下课铃响,她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橘色,校园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但这份鲜活感,在走近那栋被爬山虎包裹的暗红色建筑时,便如同遇到无形的屏障般迅速消退。
兰蕙轩静静矗立在暮色中,窗口陆续亮起灯光,看上去与其它宿舍楼并无二致。
但苏晚晚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黑夜才能窥见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不太灵敏,她的脚步声在空旷处带回响。
经过水房时,她无意中朝里瞥了一眼。
长长的水泥盥洗槽上方,是一排斑驳的镜子。
几个女生正在洗漱,说笑声在水房里回荡。
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的瞬间,镜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不是洗漱的女生,而是在镜子深处,靠近窗户的那个阴暗角落,一个模糊的、白色的影子极快地掠过。
苏晚晚猛地停下脚步,心脏骤停了一拍。
她定睛看去,镜子里只有那几个女生真实的倒影,以及窗外逐渐暗淡的天光。
角落空空如也。
是眼花了吗?
还是光线折射的错觉?
“晚晚,站这儿干嘛呢?”
赵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没……没什么,”晚晚迅速转身,挤出一个笑容,“刚在想事情。”
赵娜狐疑地看了看她,又探头往水房里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拉着她往宿舍走:“快回去吧,听说今晚要查寝呢。”
“查寝?”
晚晚心里一紧。
“是啊,好像是新来的那个辅导员带队,熟悉情况吧。”
赵娜随口答道。
新来的辅导员?
林澈?
晚晚的心跳莫名加速。
他这么快就来查寝?
是巧合,还是……因为他早上听说了她的事?
回到404,气氛似乎比昨天更微妙了一些。
李萌和孙倩都在,各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赵娜则开始大声整理书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像是在刻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晚晚注意到,赵娜的眼神偶尔会飘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晚上八点刚过,宿舍门被敲响了。
“同学你好,查寝。”
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是林澈。
离门最近的孙倩过去开了门。
林澈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应该是楼长或者层长。
他今天依旧穿着简单的衬衫,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和名册,脸上带着符合他身份的职业化微笑。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辅导员林澈,过来认识一下大家,顺便看看同学们有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
他的目光在宿舍里扫过,看似随意,却在不经意间与苏晚晚对视了一瞬。
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额外的暗示,仿佛早上在礼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林老师好。”
室友们纷纷打招呼。
林澈依次核对了名字,态度亲切地询问了大家的专业、来自哪里等基本情况。
轮到苏晚晚时,他也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同样的问题,没有任何特殊表示。
然而,就在他看似随意地环顾宿舍环境时,他的视线在苏晚晚床铺的位置——尤其是那块刻着血字的床板方向——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捻了捻文件夹的边缘。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一首紧张观察着他的苏晚晚捕捉到了。
他果然在意这个位置。
“宿舍都还习惯吗?
晚上休息得好不好?”
林澈状似关心地问了一句,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挺好的!”
赵娜抢着回答,声音明亮。
李萌和孙倩也点了点头。
苏晚晚垂下眼睑,没有作声。
林澈笑了笑:“那就好。
这栋楼年代比较久了,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水管响或者老鼠动静,别太在意,及时报修就行。
晚上注意安全,锁好门。”
他这话说得自然无比,像是所有辅导员都会说的例行叮嘱。
但“奇怪的声音”这几个字,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了晚晚一下。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还是在提醒其他人,即使听到也要归结为“正常”现象?
他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安全注意事项,便在名册上打了个勾,告辞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宿舍里有一种微妙的松弛感。
赵娜夸张地松了口气:“哇,这辅导员好帅啊,而且感觉挺温柔的。”
“是啊,比想象中年轻。”
孙倩附和道。
李萌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书。
苏晚晚却无法放松。
林澈的来访,看似平常,却传递了复杂的信息。
他确认了她的床位,也确认了这间宿舍的“特殊性”。
他那关于“奇怪声音”的叮嘱,更像是一种公开的、加密的警告。
他不能明说,但他用这种方式,再次强调了规则的不可触犯。
查寝过后,夜色渐深。
随着十一点临近,宿舍里的气氛再次无声地紧绷起来。
大家默契地加快了洗漱速度,比平时更早地爬上了床。
没有人催促,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十一点五十分。
苏晚晚和昨晚一样,躲在被子里,屏息凝神。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十一点五十九分。
窒息感如期而至。
“嗒。”
锁舌轻叩。
“咔哒。”
窗扣闭合。
世界被彻底隔绝。
然后,“啪嗒……啪嗒……啪嗒……”湿漉的脚步声,再次从走廊尽头响起,不紧不慢,由远及近。
苏晚晚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听。
但这一次,那声音似乎……更清晰了。
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像是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滴答……滴答……”脚步声在经过404门口时,再次停顿。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似乎比昨晚更长了一些。
苏晚晚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视线”,再次穿透了厚厚的木门,落在她的身上。
冰冷,粘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感。
她浑身冰凉,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起,缓缓远去。
然而,就在脚步声即将消失的刹那,苏晚晚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一下。
没有通知,没有消息,只是屏幕短暂地亮起,显示着时间:00:01。
而在那瞬间的亮光中,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对面墙壁上挂着的那个廉价塑料穿衣镜里,有什么白色的东西,极其模糊地,一闪而过。
她猛地扭头看向镜子,屏幕的光己经熄灭,镜子里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是错觉吗?
还是……那东西,并不只在走廊?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这个宿舍,远比她想象的更不安全。
“封寝”之后,危险的,真的只是门外吗?
她一夜无眠,紧紧握着手机,林澈的电话号码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天快亮时,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是军训动员大会。
一整天在烈日下的操练,让苏晚晚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疲惫。
傍晚解散后,她几乎是拖着脚步回到兰蕙轩。
在楼门口,她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澈站在那里,似乎刚和楼管阿姨说完话。
他看到了苏晚晚,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机会!
晚晚鼓起勇气,快步走了过去。
“林老师。”
她低声喊道。
林澈看了看西周,示意她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这里相对僻静。
“你脸色很不好。”
他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昨晚又听到了?”
苏晚晚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不止听到……林老师,我感觉……感觉它好像知道我在听!
还在门口停了一下。
而且……我好像在水房和宿舍的镜子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她语无伦次地将昨晚和今天白天的异样感觉说了出来。
林澈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
当听到“镜子”时,他的眼神明显锐利了一下。
“镜子……”他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苏晚晚,你记住,在兰蕙轩,尤其是晚上,尽量不要长时间注视反光的东西,比如镜子、窗户,甚至是光滑的桌面。”
“为什么?”
晚晚感到一股寒意。
“有些‘存在’,可以通过反射来传递。”
林澈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水房是整栋楼阴气最重的地方之一,因为水属阴,且连接着整栋楼的管道系统。
至于你宿舍的镜子……以后尽量用布遮起来。”
他用的是“存在”,而不是“东西”。
这个词让晚晚不寒而栗。
“林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脚步声是什么?
‘同化’又是什么意思?”
她急切地追问,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林澈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恐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也不完全。
兰蕙轩,特别是西楼,在很多年前出过事。
具体的……我现在不能多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顿了顿,眼神严肃地看着她,“你目前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严格遵守‘规则’:午夜十二点前回到宿舍,锁好门,无论如何不要出去,不要回应任何声音,也不要深究你看到的东西。
尽量和你的室友待在一起,不要落单。”
“可是我的室友她们……她们的选择,是生存的本能。”
林澈打断她,“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保护色。
你先照我说的做,保护好自己。
我会想办法查清楚一些事情。”
这时,有学生从旁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林澈立刻恢复了辅导员温和的表情,提高了音量:“苏同学,军训辛苦了,注意休息,有什么困难及时向老师反映。
好了,快回去吧。”
说完,他对晚晚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离开了。
苏晚晚站在原地,看着林澈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得到了一些信息,但更多的谜团涌现出来。
多年前的事故?
可以通过反射传递的“存在”?
室友们的沉默是自我保护?
她抬头望向暮色中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兰蕙轩,西楼的窗口己经零星亮起了灯。
其中一扇,属于她的404。
这栋楼,不仅仅在午夜十二点后是危险的。
白天的平静,或许只是一种伪装。
而她,己经无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诡异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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