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48小时前,云顶公寓28层,泽盛科技CEO办公室。
首先闯入意识的,是血。
铁锈与甜腥混杂的气味,浓烈得几乎凝成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进入者的肺叶上。
将近两百平米的顶层办公室极尽奢华,整面落地窗外是临江市璀璨的夜景。
然而,此刻室内所有的光线与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办公桌后那片区域。
泽盛科技的老总,钱泽盛,仰面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眼睛惊恐地圆睁着。
他的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衫。
但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身上堆积的东西——一捆捆崭新的百元大钞,像砖块一样,杂乱地堆在他的胸口、腹部,甚至脸上也盖了几沓。
仿佛一场荒诞的、以生命为祭品的献祭仪式。
“财富成了他的裹尸布。”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深不知何时到的,他没有立刻去看尸体,而是倚着门框,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整个空间。
夏茉戴着鞋套和手套,脸色凝重地指挥现场勘查。
法医老狗己经蹲在尸体旁,眉毛紧锁,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几沓钞票,检查着伤口。
“吴老师,怎么样?”
夏茉小心走过,微微俯身看了眼尸体,微侧头问道。
“一刀,心脏。
手法干净利落,是个老手,或者运气极好。”
老狗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这些钱……”他指了指那堆钞票,“是死后才堆上去的,看这摆放,充满了……情绪。”
“熟人,或者知道密码的人。”
重案组警员李振国走了过来,他年近西十,经验丰富,是组里的中坚力量。
他手里拿着初步的勘查记录,“小茉,初步看,门窗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痕迹。
保险箱是密码加指纹开启,没有被撬或暴力破解的迹象。”
陆深踱步进来,他的脚步很轻。
他的视线越过尸体,落在了靠墙那面巨大的装饰镜上。
镜子上,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画着一只形态扭曲的乌鸦。
线条粗犷、疯狂,鸦喙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尖啸。
在乌鸦符号的下方,贴着一张打印的纸条,上面是一行清晰的宋体字:”贪婪的乌鸦,被金币所埋葬。
““看来,我们的凶手很有表达欲。”
陆深凝视着那只血乌鸦,眼神专注。
年轻的女警苏晓倩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那张纸条,放入证物袋,她动作细致,脸上带着刚接触重大案件时的紧绷。
“夏姐,纸条是普通A4纸,喷墨打印,很常见。”
“查一下钱泽盛近期的商业对手,或者……有私怨的人。”
夏茉对李振国吩咐道,“重点排查是否有与‘乌鸦’意象相关的,或者近期遭遇重大变故、可能心怀怨恨的人。”
“小倩你去把最先发现死者报警的人带来,然后查探一下死者在公司里的人物关系”不多时,苏晓倩带着一个穿着得体、神色看似惊魂未定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他穿着合身的商务休闲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悲伤。
“夏姐,这位是周逸,泽盛科技的运营总监。
是他最早发现异常并报的警。”
周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夏警官,我……我今天早上和钱总约了九点谈一个紧急项目。
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以为他临时有事,就用他之前给我的备用密码开了门……结果……结果就……”他满眼痛苦和震惊,用手扶住了额头。
“周先生,别着急,慢慢说。
你进门后看到了什么?
有没有动过现场任何东西?”
夏茉引导着问话,同时仔细观察着他。
“没有!
绝对没有!”
周逸连忙摆手,语气肯定,“我看到钱总他……那样躺在地上,身上都是钱……我吓坏了,赶紧退到门口,立刻就报警了。
太可怕了……”声音颤抖“那你最近有没有发现钱总有什么异常?
或者,他跟什么人结过怨吗?”
周逸皱眉沉思了一会:“钱总生意做得大,难免有竞争对手。
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的司机王强,最近好像赌钱欠了不少债,前几天还来找过钱总,像是要预支工资,两人在办公室里声音不小……当然,这不一定和案子有关,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希望能帮到你们。”
“好的,谢谢。
暂时没有其他问题,这段时间请不要离开临江市,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夏茉微笑,对周逸礼貌伸手握手。
勘查和初步问询结束时,己是深夜。
浓重的夜色和血腥气仿佛黏在衣服上,挥之不去。
夏茉和陆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将车开到了依旧亮着暖灯的“明记”。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靓姐在安静地擦拭着柜台。
老狗竟然也在,他卸下了法医的严肃,系着一条格格不入的碎花围裙,正笨拙地将一摞洗好的碗碟往消毒柜里放。
“就知道你们还得来。”
靓姐看到他们,毫不意外,转身就去灶台边热粥,“阿深,茉茉,坐。
老吴,别摆弄你那碗了,过来陪陪孩子们。”
老狗如蒙大赦,赶紧解下围裙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在家才有的松弛。
他看着夏茉和陆深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给他们倒上热茶。
这时,店门的风铃又响了。
陈默裹挟着一身夜间的凉气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我就猜到这儿还有个‘第二现场’。”
他笑着把蛋糕盒放在桌上,“刚结束个酒会,顺路带了点‘慰安物资’。
怎么样,咱们的乌鸦绅士,给你们出什么难题了?”
他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仿佛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靓姐把热好的生滚鱼片粥端上来,热气氤氲中,陈默兴致勃勃地听着夏茉简略提及现场那诡异的“乌鸦”和“钱山”,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烁着专业性的好奇与思索。
“用财富埋葬贪婪?
这凶手的‘仪式感’很强啊,像是在执行某种自以为是的‘审判’。”
他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评论道。
老狗哼了一声,难得地接话:“判官可没他这么脏的手。”
陆深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一丝不苟地将粥里点缀的香菜一点点挑出来,在骨碟边垒成一个小堆。
这个专注而重复的动作,似乎能帮他理清脑中纷乱的线索。
陈默看着陆深的样子,笑了笑,将自己那块蛋糕上的樱桃摘下来,自然地放到了夏茉的碟子里:“吃点甜的,补充能量,茉莉妹妹。”
这一刻,明记的温暖暂时驱散了命案的阴冷。
他们像寻常的家人朋友,在深夜里分享着食物,也分担着压力。
谁也不会想到,此刻这个体贴地分着蛋糕、犀利地分析着案情的陈默,未来会将所有人拖入怎样痛苦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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