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自然威仪，在这污浊的死牢里显得格格不入。
王老五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上瞬间堆起近乎谄媚的恭敬，与方才训斥赵西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哎哟，老先生，您醒着呐？”
他微微哈着腰，凑近那间“甲字一号”房的栅栏，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回您的话，这是新来的小子，叫张伟，笨手笨脚的，带他认认路，没成想吵着您清静了。”
张伟心中凛然。
这王老五在死牢里堪称土皇帝，对寻常囚犯乃至手下狱卒都是呼来喝去，何曾对一个人如此小心翼翼？
这“甲字一号”房里关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不敢怠慢，也学着王老五的样子，微微躬身，目光谨慎地投向牢内。
光线太暗，只能隐约看到那老者坐姿挺拔，须发似乎整理得颇为齐整，并不像其他囚犯那般蓬头垢面。
“无妨。”
老者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老夫这里，久未闻生人气息了。
这位张小友，上前来，让老夫瞧瞧。”
王老五赶紧用眼神示意张伟。
张伟压下心中好奇与一丝紧张，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栅栏前，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目光下。
离得近了，他才勉强看清，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的囚服，脸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窥内心。
“嗯，年纪虽轻，眼神倒还清正，不像个奸猾之徒。”
老者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考校意味，“方才外面喧哗，可是你在处置？”
张伟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王老五。
王老五连忙接口：“老先生明鉴，是那赵西……”老者却轻轻抬手，止住了王老五的话头，目光依旧落在张伟身上：“老夫在问他。”
张伟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对自己的“面试”了。
他不敢隐瞒，也不敢居功，老老实实地回答：“回老先生的话，方才确是囚犯赵西寻衅滋事，小子只是见情况紧急，向王头儿提了个笨法子，全赖王头儿威严，才将事态平息。”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把功劳全推给了王老五。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哦？
是何笨法子？”
“小子……小子只是提议，找个不相干的第三人，诈他一诈，利用囚犯之间互不信任，让他们自行露怯。”
张伟斟酌着词句，不敢提什么心理学，只说最浅显的道理。
老者闻言，沉默了片刻，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临危不乱，善用人心。
不错，非是死读书的迂腐之辈，懂得变通，是块璞玉。”
王老五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他在这死牢十几年，从未听过这位老先生如此夸奖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个新来的小狱卒！
他再看张伟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可有可无的新丁，而是带上了几分惊异和……一丝隐隐的结交之意。
张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连声道：“老先生谬赞，小子愧不敢当。”
“不必过谦。”
老者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乏了，重新靠回阴影里，“王牢头，你这手下，是个可造之材，好生带着吧。”
“是是是，老先生放心，小的明白！”
王老五连忙应承，态度恭敬无比。
老者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王老五不敢再打扰，对张伟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开，首到走出很远，王老五才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转过身，用力拍着张伟的肩膀，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好小子！
你他娘的真行啊！
知道里面那位是谁吗？
啊？
连京兆尹大人来了都得客客气气的人物！
竟然夸你是块璞玉！”
张伟被拍得龇牙咧嘴，苦笑道：“头儿，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少跟老子来这套！”
王老五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嘿嘿笑起来，搂住他的肩膀，态度亲热了不少，“老子在这破地方十几年，看人从没走眼过！
你小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跟着老子好好干，亏待不了你！”
他压低声音：“那位老先生的话，就是金字招牌！
以后在这死牢里，只要你不把天捅破，老子都给你兜着！”
张伟心中一动，知道这算是初步获得了这位顶头上司的认可，也算是意外抱上了一条粗壮的大腿。
他连忙表态：“多谢头儿栽培！
小子一定尽心尽力，唯头儿马首是瞻！”
“哈哈哈，好！
走，巡完这圈，老子请你喝酒！”
王老五心情大好，揽着张伟继续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巡查看似平静，张伟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些问题。
囚犯们大多死气沉沉，眼神麻木，缺乏有效的管理和激励。
卫生条件极差，极易引发疫病。
囚犯之间的强弱分化明显，欺凌现象恐怕时有发生。
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
上辈子在监狱推行的那套“积分考核”和“劳动改造”制度，或许可以在这里尝试一下？
不仅能改善管理，说不定还能……创收？
正当他思绪纷飞时，脑海中忽然“叮”的一声轻响，一个类似全息投影的淡蓝色界面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叮！
检测到宿主产生有效管理行为（平息囚犯冲突），初步激活“狱卒绩效系统”。
当前绩效点：+10。
新手引导：绩效点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城内物品或知识，也可用于提升宿主基础属性。
请宿主积极探索更多获取绩效点的途径，努力升职加薪，成为大唐……最优秀的狱卒！
张伟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系统？！
穿越者标配的金手指，虽然名字土了点——“狱卒绩效系统”，但这玩意真的存在？！
他强忍住内心的狂喜和吐槽的欲望，集中精神“看”向那个界面。
界面很简单，顶部显示着绩效点：10，下面有几个选项：属性、商城、任务。
他尝试用意念点开属性。
姓名：张伟职位：大唐京兆府死牢实习狱卒体质：5（亚健康，弱不禁风）力量：4（手无缚鸡之力）敏捷：6（勉强及格）精神：15（两世为人，精神尚可）可用属性点：0张伟：“……” 这属性，果然是战五渣。
他又点开商城，里面琳琅满目，但大部分区域都是灰色的未解锁。
唯一亮着的是基础物品区，里面东西不多：压缩饼干（1块）：1绩效点干净饮用水（1升）：1绩效点基础伤药（小份）：5绩效点《唐律疏议》精讲（入门）：10绩效点……东西不多，但很实用，尤其是那个《唐律疏议》精讲，对他目前处境大有裨益。
最后是任务界面，目前只有一个任务：日常任务：完成一次牢房巡查（0/1）。
奖励：绩效点+1。
主线任务（未激活）：请宿主正式转正后查看。
压下心中的激动，张伟不动声色地跟在王老五身后，完成了剩余的巡查。
当最后一道牢门重新锁上时，脑海中果然响起了提示音。
叮！
完成日常任务：牢房巡查。
绩效点+1。
当前绩效点：11。
虽然只加了1点，但张伟却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这个系统，就是他在这大唐死牢安身立命，乃至……走向更广阔天地的最大依仗！
王老五显然还沉浸在“被老先生夸奖”的兴奋中，拉着张伟就往牢房外走：“走走走，喝酒去！
老子今天高兴！
顺便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死牢里的门道！”
两人刚走出死牢区域，来到外面相对干净的院落，就看到一个书吏打扮的人拿着本册子等在门口。
“王牢头，正好找你。”
那书吏扬了扬手中的册子，“新送来一批犯官家眷，男丁充军，女眷入掖庭，有几个病的、伤的，暂时押在你们这儿过渡几天，你安排一下，别出岔子。”
王老五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是麻烦事，但也没推辞：“知道了，扔后面空着的丙字七号房吧，回头我让人送点伤药过去。”
书吏点点头，登记完便离开了。
张伟心中一动，犯官家眷？
他下意识地看向商城里那价值5绩效点的基础伤药（小份）。
王老五拍了拍他：“愣着干嘛？
走吧，喝酒！”
张伟却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和一丝“新人急于表现”的积极：“头儿，喝酒不急。
您刚才也说了，那位老先生让您好好带我。
这新来的犯人，又是有伤病的，要不……我先去看看情况？
免得真出了事，给您添麻烦。”
王老五一愣，看着张伟那“认真负责”的表情，不由得再次高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不仅机灵，还知道主动揽事，是个肯干实事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成！
你小子有心了！
去吧，就在丙字七号房。
看完了首接来前面找我。”
张伟应了一声，转身朝着丙字区走去。
他当然不是纯粹的好心，那5点绩效点的伤药，或许能派上用场，更重要的是，他想验证一下，救助囚犯……算不算是“有效管理行为”，能不能获得绩效点？
当他来到阴暗潮湿的丙字七号房外，透过栅栏，看到里面蜷缩在角落草堆上的几个身影时，不由得愣住了。
那是三个女子，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
然而，吸引张伟目光的，却是靠在最里面墙边的那个少女。
她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脸上虽沾着污渍，却难掩其清丽容颜。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眸，此刻虽然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倔强与书卷气。
她的手臂有一道明显的伤口，己经化脓，脸色苍白得吓人。
就在张伟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次的内容，却让他心头巨震——警告！
检测到关键剧情人物：苏月裳（未来重要盟友/红颜知己）。
当前状态：重伤，感染，生命垂危。
请宿主谨慎处置，其生死将极大影响后续剧情走向与任务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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