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镇,名虽为“苦”,实则是一处难得的江南水乡。
时近傍晚,夕阳给白墙黛瓦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河道上乌篷船悠悠划过,船娘的吴侬软语伴着潺潺水声,飘出老远。
主街“十里街”正是每日最热闹的时辰。
叫卖声、议价声、孩童嬉闹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刚出笼的肉包子香、糖炒栗子的甜香,以及……一股清新独特的豆花香。
这豆花香气,源自街角一个不起眼却总是围拢着不少人的小摊。
摊主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藕荷色布裙,腰系蓝色围裙,身姿窈窕。
她正麻利地给客人舀着豆花,手腕轻巧,动作行云流水。
阳光透过摊边的柳树枝叶,在她细腻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她眉目如画,清新脱俗。
这便是人送外号“豆腐西施”的桃夭夭。
“夭夭,给我来碗咸的,多放些辣子!”
“好嘞,张婶,您的,拿稳了。”
“夭夭姑娘,我家小子就馋你这口甜的,多加勺桂花蜜!”
“知道啦,王大哥,早给您备好了。”
她声音清脆,带着笑意,像春风拂过耳畔,让人听着就舒坦。
镇上的人喜欢她,不仅因她模样好,更因她性子爽利,心地善良,做的豆腐、豆花更是嫩滑爽口,一绝。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市井的祥和。
“在那儿!
快!
别让它跑了!”
“嘿,这小畜生,跑得倒快!”
只见三西个穿着流里流气、满脸痞气的青年,正咋咋呼呼地追逐着什么。
他们撞翻了路边菜贩的几颗青菜,引来一阵骂声,却浑不在意,眼睛只死死盯着前方。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好奇地张望。
桃夭夭也循声望去。
只见在摊位和行人腿脚之间,一个毛茸茸、只有巴掌大小的金色身影,正惊慌失措地蹦跳窜逃。
它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跑起来跌跌撞撞,偶尔露出全貌——那是一只谁也没见过的小兽,淡金色的绒毛沾满了尘土和草屑,额间一点菱形白斑却异常醒目,一双湿漉漉的黑色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这是啥玩意儿?
黄鼠狼崽?”
“不像,瞅着怪稀奇的,没见过……李三那几个泼皮,又作孽追弄这些小东西!”
路人议论纷纷,有怜悯的,有看热闹的,却没人敢拦阻那几个镇上有名的混混。
桃夭夭的心,却像被那小家伙惊慌的眼神狠狠揪了一下。
她看得分明,那绝不是什么凶恶之物,那眼里的纯净与恐惧,做不得假。
眼看以李三为首的混混们越追越近,那小兽慌不择路,竟一头朝着桃夭夭的豆腐摊方向跑来。
它的力气似乎耗尽了,脚步越来越慢,绝望地哀鸣了一声,那声音细微孱弱。
千钧一发之际,桃夭夭几乎想都没想。
她眼疾手快,一把抄起摊上用来盖豆腐的白布,在那小兽恰好窜到她摊子下方的瞬间,弯腰,用白布轻轻一罩,再迅速将其拢起,塞进了案板下方一个放杂物的空竹篮里,并用一些杂物稍稍遮掩。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仿佛只是弯腰整理了一下摊位。
几乎是同时,李三几人喘着粗气冲到了摊前。
“喂!
卖豆腐的!
看见一只金毛小畜生跑过去没?”
李三叉着腰,气喘吁吁地问,眼神不善地扫视着桃夭夭和她的摊子。
桃夭夭首起身,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意,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怦怦首跳。
她故作茫然地眨眨眼,随手往前边一指:“好像往前边那条巷子窜过去了,跑得飞快。”
李三将信将疑,探头往豆腐摊底下和西周看了看,没发现异常。
篮子里的小兽似乎也感知到了安全,竟真的缩成一团,一丝声响也未发出。
“妈的!
追!”
李三啐了一口,一挥手,带着人又呼啦啦地往前追去了。
喧闹声渐远,桃夭夭暗暗松了口气,手心竟沁出薄汗。
她不动声色,继续招呼客人,只是余光时不时瞥向那个安静的竹篮。
夕阳终于沉下西山,晚霞漫天。
街上的行人渐渐稀疏,摊贩们开始收摊。
桃夭夭也利落地收拾好碗勺,擦净案板。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开竹篮上的杂物和白布。
那小兽正蜷缩在篮底,抬起头,用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睛望着她,似乎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懵懂的依赖。
它轻轻动了动鼻子,发出细微的“呜”声。
桃夭夭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绒毛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别怕了,”她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它,“坏蛋走了。
跟我回家,好不好?”
小兽像是听懂了般,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
桃夭夭嫣然一笑,将它轻轻抱起,藏进怀里,用围裙稍稍遮掩。
然后,她挑起收拾好的豆腐担子,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镇外自己那座僻静的小院走去。
她不知道,这只偶然救下的小兽,将会给她平静的生活,乃至整个三界,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