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白杨镇派出所,所长办公室内。
李强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高度亢奋。
他将这里设为了临时指挥部,市局的技术人员已经连夜将派出所内所有有价值的电子数据和纸质文件打包带走。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
他正在梳理从刘国才嘴里撬出来的初步供词,以及和王富贵、王大虎家族的利益关系网。
线索很多,但都琐碎且缺乏致命一击的证据。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叮。”
一封新的邮件,出现在收件箱里。
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标题只有一个冰冷的句号。
“垃圾邮件?”
李强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将其删除。
但某种源自军旅生涯的直觉,让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它。
邮件内容极为简洁,只有一个压缩文件包。
李强犹豫了零点五秒,还是按下了下载键。
经过三层专业级杀毒软件的扫描,确认安全后,他解开了压缩包。
当文件夹里的内容呈现在屏幕上时,李强的呼吸骤然停滞。
文件夹被分成了两个主目录,分别命名为“王富贵”和“王大虎”。
点开“王富贵”的文件夹,里面是数十张高清照片,拍摄的赫然是几本陈旧的账本。
每一页都拍得无比清晰,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字都纤毫毕现。
“白水县化肥厂项目,征地补偿款,截留三万……”
“村小学修缮款,虚报一万八,入账……”
李强一张张翻看下去,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
这些照片,就是王富贵这些年贪污腐败的完整铁证!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点开了“王大虎”的文件夹。
里面的内容,更加让他头皮发麻。
地下赌场的流水账、高利贷的借条、强占土地的合同……
每一份都足以让王大虎牢底坐穿。
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其中一个独立的子文件夹,名为孝敬。
点开后,一张清晰的银行转账记录截图,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收款人姓名:张涛。
转账附言:茶水费。
金额:五十万。
日期,就在三个月前。
而这样的转账记录,不止一笔!
一条清晰无比的资金链,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从村里的地痞流氓,一路蜿蜒向上,最终死死咬住了白水县公安局副局长——张涛!
李强靠在椅背上,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封“匿名邮件”是谁发来的。
队长!
仅仅一夜之间,在他还在为寻找证据而焦头烂额的时候,队长已经用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方式,将所有敌人的心脏,直接掏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就是阎王的手段!
无声,高效,致命!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抓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直接拨通了市委周正国书记的私人号码。
“周书记,我是李强。我这里有了一份……足以让白水县官场地震的证据。”
……
上午九点。
数辆挂着市局牌照的黑色轿车,无声地驶入了白水县地界,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开到了王家村村口。
车门打开,李强带着一队便衣刑警,径直走向村支书王富贵的家。
王富贵此刻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团团转。
刘国才被抓,整个派出所被端,这个消息让他一夜没睡好。
他刚给县里的靠山张涛打完电话,张涛让他放心,说市里很快就会放人,让他稳住。
“砰!”
他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王富贵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几个神情冷峻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带队抓人的市局领导。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私闯民宅是犯法的!”王富贵色厉内荏地吼道。
李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出示了逮捕令和搜查令。
“王富贵,因涉嫌多起职务侵占、贪污受贿案,正式对你进行逮捕。我们怀疑你的书房内藏有犯罪证据,现在依法进行搜查!”
“搜!”
两名刑警立刻冲向书房。
王富贵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但他还抱着一丝侥幸。
账本藏在地砖下面,除非把房子拆了,否则谁也找不到!
然而,他只见一名刑警走进书房后,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径直走到墙角,用工具轻轻一撬。
“咔哒。”
一块地砖被完整地取下,露出了下面的暗格和那几本他视若性命的账本。
看到这一幕,王富贵最后的心理防线,轰然崩溃!
他的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
他想不通,这个秘密,连他老婆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
与此同时,白水县公安局,副局长办公室。
张涛正靠在自己的真皮老板椅上,得意洋洋地打着电话。
“放心吧,我已经跟市里打过招呼了。那个李强蹦跶不了多久,一个退伍兵而已,还能翻了天?等国才出来,我让他好好炮制一下那个王建军,让他知道知道,在白水县,谁才是王法!”
他挂断电话,端起桌上的上好龙井,惬意地抿了一口。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张涛眉头一皱,正要发火,却看到走进来的是两名身穿白衬衫,神情严肃的中年人。
他认得其中一个,是市纪委的人。
张涛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是挤出笑容:
“呦,什么风把两位领导吹来了?来,快请坐。”
为首的中年人没有坐,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他面前展开,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张涛同志,经查,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并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经市纪委常委会研究并报市委批准,决定对你实行双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双……双规?”
张涛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经营了十几年的关系网,他引以为傲的“泰山会”背景,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笑话。
“不……不可能!你们搞错了!我要打电话!”
他疯狂地咆哮着,想要去抓桌上的电话。
两名随行的市局督察人员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他无法动弹。
当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时,张涛彻底绝望了。
他被架着走出办公室,沿途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警员,都震惊地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倒下。
明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退伍兵。
为什么,只用了一天时间,他经营多年的壁垒,就如此不堪一击地土崩瓦解了?
白水县官场,地震了。
所有人都从这恐怖的效率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风暴的中心——白杨镇王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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