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昧的橘红色,为城市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
林晓月背着那个闯了祸的帆布包,独自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画室事件后的一整个下午,她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教授讲课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同学的谈笑风生也显得异常遥远。
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手腕上那根若有若无的灰色丝线所占据。
它还在。
无论她是在记笔记、翻书,还是只是单纯地走路,那根线都固执地缠绕在那里,像一道洗不掉的污迹,更像一个无声的监控器,时刻提醒她白天的异常并非幻觉。
她尝试过用力揉搓,甚至用指甲去掐,但那线并非实体,她的手指只会穿过一片虚无,首接触碰到自己的皮肤。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仿佛她的人生剧本,突然被一个不负责任的编剧强行塞入了一条完全未知的支线剧情。
为了避开人群,她选择了一条更僻静的小路。
这条路沿着一条废弃的老旧铁路线延伸,两旁是些颇有年头的居民楼,墙体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平时她很喜欢这里的安静,但今天,这份安静却显得格外压抑,仿佛每一扇黑洞洞的窗户后面,都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
她加快了脚步,帆布包里零散的画具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她即将拐出这条小巷,转入相对热闹的主干道时,一种被注视的毛骨悚然感,毫无征兆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猛地停下脚步,心脏骤然收紧。
小心翼翼地,她假装系鞋带,蹲下身,借着这个机会飞快地向后瞥了一眼。
大约二十米开外,一个穿着连帽衫、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看似随意,但林晓月几乎可以肯定——他刚才绝对在盯着自己。
是巧合吗?
还是……她不敢细想,立刻站起身,几乎是小跑着拐出了小巷。
主干道上车流如织,人声嘈杂,让她稍微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混入人行道上的人群,试图借助人流隐藏自己。
然而,几分钟后,当她再次假装查看商店橱窗的反射时,那个连帽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后方。
他真的在跟踪她!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为什么?
是因为画室的事?
还是因为……这根该死的线?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本能地想要报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证据。
她甚至无法向警察描述跟踪者的具体样貌。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慌乱中,她偏离了回出租屋的常规路线,下意识地朝着一个她平时几乎不会去的、更老旧偏僻的街区走去。
那里巷道错综复杂,像一座迷宫。
她天真地以为,可以在那里甩掉对方。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当她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时,己经晚了。
胡同的尽头是一堵近三米高的砖墙,墙上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两侧是居民楼光秃秃的后墙,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唯一的出口,就是她刚刚进来的那个巷口。
而那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此刻正不慌不忙地踱了进来,彻底堵死了她的退路。
他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张带着疤痕、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脸,眼神浑浊而贪婪,像打量猎物一样上下扫视着林晓月。
“小姑娘,跑得挺快啊。”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一个人?
包里的东西,还有手机,借哥们儿看看?”
林晓月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退无可退。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她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求救吗?
这条死胡同,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
男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道里回响,越来越近。
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冰冷的刀刃在昏黄的路灯下反射出寒光。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闭上眼睛,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即将发生的悲惨场景——抢劫,或许还有更糟的……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她的视觉再次发生了异变。
不是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幻觉,而是那种熟悉的、超越常理的“视野”再次开启了。
她“看到”了!
不是模糊的预感,而是无比清晰的、由无数灰色丝线构成的“因果图谱”。
她看到男人向前迈步的动作与“抓住她”的结果之间,连着一条粗壮而清晰的灰线。
看到自己试图尖叫与“被捂住嘴”的结果之间,也连着一条线。
看到那把弹簧刀与“刺伤”之间,连着数条深浅不一的线,代表着不同部位和程度的伤害……这些线密密麻麻,交织成一张绝望的大网,正向她收缩而来。
而在这一片混乱的、预示着不幸的灰色线条中,她突然注意到了一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线”。
这条线连接着男人的右脚踝和“绊倒”这个结果。
线的颜色很浅,意味着发生的概率极低,近乎偶然。
没有时间思考了!
男人的手己经向她抓来,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汗味。
林晓月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所有的精神,都聚焦在了那条连接着男人脚踝与“绊倒”的细线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是在脑海中发出一个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呐喊——断掉!
就在她意念集中的刹那,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化作了一柄无形而锋锐的剪刀,对着那条细若游丝的灰线,轻轻一剪。
“咔嚓。”
一声只有她才能“听”见的、清脆的断裂声,在意识的层面响起。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正狞笑着扑上来的男人,右脚明明前方空无一物,却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的重心瞬间失控。
他发出一声惊愕的怪叫,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以一种极其滑稽而又狼狈的姿态,向前猛扑出去。
“砰!”
他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旁边湿滑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手中的弹簧刀也脱手飞出,叮当作响地落在远处的角落里。
男人晃了两下,首接软倒在地,一动不动,似乎是撞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晓月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成功了?
她……她真的做到了?
不是巧合。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个“切断”的过程。
是她,用那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改变了即将发生的现实。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根连接着未知的灰线依然存在,但似乎……微微亮了一丝?
或者说,变得更加凝实了一点?
一种比恐惧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
使用这种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这条线的另一端,连接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敢再看那个昏迷的男人,也不敢再多停留一秒。
她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这条死胡同,重新冲回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主干道。
混在熙攘的人群里,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但她的世界,己经彻底颠覆了。
她不再只是一个能“看见”厄运的旁观者。
她拥有了干预,甚至……制造“偶然”的能力。
而这能力带来的,是更深邃的未知与恐惧。
那个昏迷的男人,手腕上那根变得更加清晰的灰线……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