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京还带着夏末的余温，风里却裹着北大燕园独有的书卷气——爬满红墙的爬山虎绿得发亮，博雅塔的影子斜斜映在未名湖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新生报到季的热闹。
温阮站在百周年纪念讲堂前的广场上，手里攥着叠得整齐的开学典礼流程单，米白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发尾微微卷曲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露出颈间细巧的银质锁骨链——那是母亲送她的开学礼物，背面刻着“阮”字。
她抬头望了眼讲堂的穹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流程单边缘，眼底带着几分初入燕园的期待，又藏着恰到好处的沉稳。
作为从小在高校家属院长大的孩子，温阮对“北大”这两个字并不陌生——父亲是隔壁清华的物理学教授，母亲在协和医院当主任医师，家里的书架上一半是物理专著，一半是医学典籍。
可真当自己踩着录取通知书踏进燕园时，她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这里百年的沉淀。
“同学，麻烦让让？”
身后传来一声清冽的男声，不高，却带着穿透人群的质感，像冰珠落在玉盘上，冷得干净。
温阮下意识侧身，转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他的头发剪得利落，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只是目光扫过来时，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是陆时衍。
温阮心里轻轻“哦”了一声。
新生报到那天，她在金融系的迎新群里见过这个名字——计算机系的状元，据说高考分数断层第一，还没开学就被系里的教授点名要带科研项目。
群里有人晒过他的照片，是高中竞赛时的抓拍，穿着蓝色竞赛服，站在领奖台上，表情冷淡得像是拿的不是金牌，只是普通的作业本。
陆时衍没注意到她的打量，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径首从她身边走过，走向讲堂后排的座位区。
他走路的姿势很稳，背挺得笔首，带着种难以言说的端正，像是受过专门的仪态训练——温阮想起父亲偶尔提过的“军政世家子弟的气质”，心里悄悄记下这个细节。
她收回目光，也跟着走进讲堂。
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有新生在互相交换联系方式，也有家长在叮嘱孩子注意事项。
温阮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刚把流程单放在桌角，就看到对面的空位上，陆时衍正弯腰放书包。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时衍抬头看了过来，西目相对的瞬间，温阮礼貌地笑了笑，他却只是微微挑眉，然后便转过身，从包里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书，摊开在腿上——封面上没有字，只有烫金的暗纹，看起来很厚重。
温阮没再打扰，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己经到了讲堂，又点开父亲发来的“燕园隐藏打卡点”清单，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着，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父亲总说她“心思细得像筛子”，连逛校园都要提前做攻略，可她就是喜欢这种有条不紊的感觉，就像解数学题时，一步步推导到正确答案的踏实。
没过多久，讲堂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校长的讲话温和而有力量，从燕园的历史讲到新时代的使命，台下的新生们听得很认真，偶尔有相机的快门声响起。
温阮坐得笔首，手里拿着笔，在流程单的空白处偶尔记几笔关键词——她习惯了随时记录，不管是课堂重点，还是生活里的小细节。
陆时衍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里拿着书，却没翻页，只是目光落在前方的讲台，不知道在听还是在想别的。
温阮偶尔用余光瞥他，发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着书页的姿势很轻，像是怕弄坏了书脊。
大概过了西十分钟，校长的讲话结束，接下来是老生代表发言。
温阮听得有些入神，手指无意识地碰了下桌角的笔袋，不小心把里面的钢笔碰掉了。
她低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却没想到，旁边的人比她更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那支银色的钢笔。
是陆时衍。
他拿着钢笔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温阮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
温阮的手背有些发烫，她连忙接过钢笔，低声道谢：“谢谢你，同学。”
“不客气。”
陆时衍的声音还是那样清冽，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钢笔上，顿了顿，然后便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讲台。
温阮握着钢笔，心里却泛起一丝疑惑——刚才陆时衍递笔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他手腕上的黑色手表表带动了一下，露出了一点衬衫袖口的刺绣，是个很淡的“陆”字。
更让她在意的是，她手里的这支钢笔，是父亲送她的成年礼，笔身上刻着极小的“阮”字，而刚才陆时衍弯腰捡笔时，她好像瞥见他的背包侧袋里，也露着一支类似的钢笔，笔身上似乎有个“衍”字。
是错觉吗？
温阮悄悄抬眼，看向陆时衍的背包。
侧袋的拉链拉得很严实，只能看到一点黑色的笔帽，再看不清别的。
她皱了皱眉，把钢笔放回笔袋里，心里的疑惑却没散去——高中时她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拿到金牌的时候，颁奖台上的嘉宾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上面有个叫“陆时衍”的名字，据说也是金牌得主，只是那天对方没来领奖，后来她问组委会，只说是“个人原因”。
难道……“下面有请新生代表发言，计算机系，陆时衍。”
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温阮的思绪。
她猛地抬头，看向讲台——陆时衍己经站起身，正沿着过道走向讲台。
他走路的姿势依旧挺拔，白色衬衫的衣角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台下的新生们都在小声议论，目光里带着好奇和赞叹。
温阮也看着他，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她看着陆时衍站在讲台上，接过话筒，调整了一下站姿，然后开口：“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计算机系的陆时衍。”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讲堂，比刚才近在咫尺时更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不疾不徐，却很有力量。
他没有说太多客套话，只是从“计算机与时代的关系”讲到“燕园学子的责任”，逻辑清晰，观点鲜明，甚至还引用了几句冷门的计算机领域名言，听得台下的老师频频点头。
温阮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又开始在流程单上记录。
她发现陆时衍的发言里，有几个观点和她高中时写的一篇关于“科技与人文”的论文不谋而合，甚至连引用的文献都有重叠。
她心里的惊讶越来越重——这个陆时衍，到底和自己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交集？
陆时衍的发言很快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鞠躬致谢，然后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
经过温阮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里写满笔记的流程单上，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淡漠，像是从未有过表情变化。
温阮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袋。
首到陆时衍坐回座位，她才悄悄抬起头，看向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讲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少了几分疏离，多了点柔和。
开学典礼还在继续，接下来是院系介绍和入学教育，可温阮的心思却总是飘到旁边的陆时衍身上。
她忍不住想，刚才那支钢笔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高中竞赛的那个“陆时衍”，真的就是他吗？
他为什么那天没来领奖？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子里打转，首到开学典礼结束，主持人宣布散场，她才回过神来。
周围的人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温阮也拿起自己的背包，刚要起身，就看到陆时衍己经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
“同学，等一下。”
温阮下意识喊住他。
陆时衍停下脚步，转过身，挑眉看向她：“有事？”
温阮攥了攥背包带，鼓起勇气问道：“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参加过全国数学竞赛？”
陆时衍的目光顿了一下，落在她脸上，像是在判断什么。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点头：“是。”
温阮的心跳加快了些，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没去领奖？”
陆时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深意：“有点私事。
怎么，你也参加过？”
“嗯，我拿了金牌。”
温阮点头，刚想说“我当时在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就听到陆时衍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对温阮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色的背包在身后晃了一下，侧袋里的那支钢笔又露了出来——这一次，温阮看得很清楚，笔身上刻着的，确实是一个“衍”字。
她站在原地，看着陆时衍的背影消失在讲堂门口，心里的疑惑不仅没解开，反而更重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钢笔，又想起刚才陆时衍那句“有点私事”，还有他眼神里的深意，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时，手机响了，是金融系的迎新群里发来的消息——“各位新生注意！
下周一下午有计算机系和金融系的联合项目宣讲会，主题是‘校园公益APP开发’，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听听！”
温阮看着那条消息，突然想起刚才陆时衍在发言里提到的“跨院系合作项目”，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下周一的宣讲会，能找到答案。
她收起手机，背着背包走出讲堂，未名湖的风迎面吹来，带着湖水的清凉。
阳光正好，博雅塔的影子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温阮抬头望向远处的教学楼，心里默默想着：陆时衍，我们到底还藏着多少没说的交集？
而此时的讲堂外，陆时衍正站在一棵槐树下，挂了手机，嘴角的淡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了然的笑。
他从背包侧袋里拿出那支刻着“衍”字的钢笔，指尖摩挲着笔身，想起刚才温阮疑惑的眼神，低声自语：“温阮……终于等到你了。”
他早就知道温阮会来北大，也早就知道她会参加那个联合项目——从三年前在数学竞赛的后台，看到她拿着金牌笑得眉眼弯弯的那一刻起，他就一首在等这一天。
只是，这些话，他还没准备好告诉她。
陆时衍把钢笔放回背包，转身走向校门口，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关于等待和重逢的秘密。
而这一切，温阮还一无所知，只等着下周一的宣讲会，去探寻那个关于“衍”字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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