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端来的米粥温热适口，带着新米的清香。
莫忘忧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勺都细嚼慢咽，既是因为身体虚弱，也是为了争取更多思考的时间。
魏国锋临走时那个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猎人在审视陷阱中猎物的眼神。
“姑娘，慢点吃。”
王大姐坐在床沿，慈爱地看着她，“魏书记吩咐了，让你好好养着。
他可是个大好人呐，打仗那会儿立过不少功，现在管着咱们整个申城呢。”
莫忘忧乖巧点头，心里却是一紧。
位高权重，意味着他调查她的能力也越强。
“王大姐，”她放下碗，状似无意地问道，“魏书记...他经常救助像我这样的人吗？”
“那倒不是。”
王大姐压低声音，“魏书记平日里严肃得很，很少过问这种小事。
许是看你年纪小，又可怜吧。”
这话不但没让莫忘忧安心，反而更加沉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魏国锋对她的特别关注，绝不是出于简单的同情。
吃完粥，王大姐收拾碗筷出去了，屋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格窗棂照进来，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莫忘忧靠在床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处境。
首先，她必须尽快熟悉这个时代。
一个连基本常识都不懂的人，无异于自曝其短。
其次，她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身份。
在这个户籍管理严格的年代，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寸步难行。
最后，她必须弄清楚那个神秘空间的用途。
这是她唯一的依仗。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那个五立方米的空间再次出现在意识中。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它的边界，甚至能“触摸”到放在角落里的水果糖和口红。
她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水果糖上。
下一秒，一颗用彩色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糖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成功了！
她心脏狂跳，急忙将糖握紧，警惕地看了眼房门。
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
水果糖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泽。
这是二十一世纪最普通的糖果，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却显得如此珍贵。
她将糖放回空间，又尝试取出那支口红。
玫瑰金的管身，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水钻。
这是她上个月发工资时，狠心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次都还没用过。
现在，这支来自未来的口红，成了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她把玩着口红，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来自未来的物品，绝对不能暴露。
否则，她根本无法解释它们的来历。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一慌，意念一动，口红瞬间从手中消失，回到了那个神秘空间。
几乎就在同时，房门被推开。
魏国锋去而复返。
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一副秘书模样。
“感觉好些了吗？”
魏国锋在椅子上坐下，依旧是那副审视的姿态。
“好多了，谢谢魏书记关心。”
莫忘忧低眉顺眼地回答。
“这位是周秘书，”魏国锋介绍道，“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周秘书朝她点点头，打开笔记本：“莫忘忧同志，请你说一下落水前的情况。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去河边吗？”
又来了。
这种审问式的问话。
莫忘忧攥紧被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记得了...就记得头很痛，然后就在水里了。”
“那你记得自己上学上到几年级吗？
或者，之前在哪里工作？”
她犹豫了一下。
按照这具身体的年龄，应该是在上高中。
但她对五十年代的教育体系一无所知，贸然回答很容易露馅。
“我...我好像没在上学。”
她选择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可能...在家里帮忙？”
周秘书飞快地记录着，魏国锋则微微眯起眼睛。
“在家里帮忙？”
他重复道，“帮什么忙？”
“就是...做些家务...”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的手可不像常做家务的手。”
魏国锋一针见血。
莫忘忧心头一紧。
又是这双手！
这具身体的原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不事生产的手？
见她再次沉默，周秘书换了个问题：“那你记得家里的地址吗？
或者父母的名字？”
她摇头，这次是真的不知道。
问话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无论周秘书问什么，她都只能用“不记得”、“不知道”来回答。
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些说辞苍白得可笑。
周秘书合上笔记本，看向魏国锋，轻轻摇了摇头。
魏国锋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明显冷了几分。
“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站起身，“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等我们查到你的身份，再做安排。”
这是要将她无限期软禁了。
莫忘忧心里发急，脱口而出：“魏书记，我...我可以工作的！
我不想白吃白住...工作？”
魏国锋挑眉，“你能做什么工作？”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在这个年代能做什么？
“我...我识字，”她急忙说道，“也会算数。
可以...可以做文书工作？”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她前世技能的工作了。
魏国锋和周秘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在这个文盲率还很高的年代，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声称自己识字、会算数，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你读过书？”
魏国锋追问，“在哪里读的？
读了几年？”
又是一连串她无法回答的问题。
莫忘忧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为什么要多嘴？
这下更可疑了。
“我...我不记得了...”她只能再次祭出失忆这个万能借口，“但我知道我识字，也会算数...”魏国锋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她几乎要窒息。
“周秘书，”他终于移开视线，“去查一下，最近有没有哪户人家报备过失踪的、识字的少女。”
“是。”
周秘书应声离开，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魏国锋走到窗前，背对着她。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她的床前。
“莫忘忧，”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她屏住呼吸。
“新社会给了每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转过身，目光如炬，“但前提是，这个人值得信任。”
说完，他大步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房门关上的瞬间，莫忘忧瘫软在床铺上，浑身冰凉。
魏国锋的最后那句话，分明是一个警告。
她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而那个神秘的空间，还有空间中那些来自未来的物品，究竟是福是祸，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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