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
姜星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面前的数据表已经变成了模糊的灰色方块。为了弥补前天犯的错，她自愿留下来帮陆屿白整理项目结题报告的数据附录。
"你的输入速度比预期慢34%。"陆屿白头也不抬地说，他正在三台显示器前同时编写代码，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节奏。
姜星辰悄悄做了个鬼脸："数字看多了会视觉疲劳..."
"所以？"
"所以我想到一个方法。"姜星辰打开手机音乐软件，选择了一首古典钢琴曲，"把数据当成歌词，配合旋律输入，速度会快很多。"
陆屿白终于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写满不可思议："你是说...把量子态概率分布唱出来？"
"不是唱，是找节奏。"姜星辰脸微微发热，但坚持己见，"就像诗歌有格律，数据也有内在韵律。你看——"她指向一组数字，"3.1415,92,653,589...这不就是天然的抑扬格吗？"
陆屿白眉头紧锁，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直接否定。沉默几秒后，他简短地说："演示。"
姜星辰深吸一口气，随着音乐节奏开始输入。她给每组数字赋予轻重音，手指在键盘上像弹奏乐器般起伏。奇妙的是，原本枯燥的工作突然变得流畅起来，她的速度明显提升，而且没有出现任何错误。
陆屿白的表情从怀疑逐渐变为惊讶。当姜星辰完成整页数据时，他看了看手表："比之前快62%。"他停顿片刻，"这不科学。"
"但很诗意。"姜星辰忍不住微笑，"文科生的大脑也是有价值的，对吧？"
陆屿白没有回答，但姜星辰注意到他悄悄调整了座椅姿势，肩膀的紧绷感减轻了些。他转向电脑，继续编写代码，但这次——姜星辰竖起耳朵——他敲击键盘的节奏似乎也带上了一种微妙的韵律感。
两小时后，当姜星辰完成所有数据录入时，陆屿白突然开口："你的小说。"
姜星辰手指一颤，碰倒了笔筒："什么？"
"《星轨下的告白》，第七章。"陆屿白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主角用摩斯密码传递信息那段，不符合战时通讯规范。"
姜星辰瞪大眼睛："你...你真的读过？"
陆屿白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研究需要。分析网络文学中的科学谬误。"
"哦..."姜星辰莫名失落，随即又想起什么，"等等，那你怎么知道星糖的作品？也是研究需要？"
实验室的空气瞬间凝固。陆屿白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后颈的线条变得僵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姜星辰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周小棠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接一下..."姜星辰如蒙大赦，赶紧起身走到走廊。
"星辰！重大发现！"周小棠的声音震得姜星辰不得不把手机拿远，"我查到陆屿白的网络活动记录了！他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固定登录一个加密博客，IP地址和——"
"小棠！"姜星辰压低声音，"你不能这样侵犯别人隐私！"
"这不是重点！"周小棠兴奋地说，"关键是，那个时间段正好是星糖过去每天上线的时间！而且陆屿白大一期间在文学论坛的发言风格和星糖一模一样！"
姜星辰的心跳快得发痛："这...这还不能证明..."
"最关键的在这里！"周小棠发来一张截图，"这是陆屿白去年在物理系晚会上的表演录像，注意他钢琴上的乐谱！"
姜星辰放大图片——钢琴架上放着的确实是乐谱，但在右下角，隐约可见一行小字：《星辰港湾》修订稿。这正是星糖最著名的小说标题。
"还有更劲爆的。"周小棠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陆屿白为什么帮你删帖吗？因为徐雅去年追求他被拒，而你的小说正好揭露过她抄袭——"
身后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陆屿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姜同学，光谱仪数据异常，需要重新校准。"
视频里的周小棠瞬间噤声。姜星辰慌忙挂断电话，耳根发烫："马上来..."
回到实验室，陆屿白站在光谱仪旁，背对着她调试参数。姜星辰犹豫片刻，鼓起勇气：
"陆学长...如果你真的是星糖，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保证不会——"
"为什么重要？"陆屿白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姜星辰从未听过的波动，"星糖只是一个网名。那个写温柔故事的人，和站在你面前的，有什么区别？"
姜星辰呼吸一滞。这几乎等于承认了。
"区别是..."她轻声说，"星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而陆屿白..."
"而陆屿白是个社交障碍的怪胎？"他冷笑一声。
"不！"姜星辰上前一步，"我是说，星糖的文字让我相信世界上存在理解我的人。如果那个人就是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说明我的直觉没错。"
陆屿白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转身打开电脑主机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型硬盘："三年的数据。"他将硬盘递给姜星辰，"星糖的所有草稿、读书笔记，以及...对你每篇小说的分析。"
姜星辰接过硬盘，手指微微发抖。
"现在你知道了。"陆屿白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满意了？"
姜星辰摇头："我只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你比星糖更真实。"她直视陆屿白的眼睛，"也更勇敢。"
陆屿白明显愣住了。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几下，随后彻底熄灭。整栋楼陷入黑暗。
"又是停电？"姜星辰摸出手机照明，却发现陆屿白已经退到墙角，呼吸变得急促。
"陆屿白？"她小心靠近，"你还好吗？"
"别过来！"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只是...临时供电故障..."
姜星辰突然明白了。她保持一定距离坐下，将手机光照向天花板："记得我们上次说的吗？三点定位法。"她指向门口，"那里是安全出口，闪着绿光。"又指向实验台，"那里放着你的咖啡杯。"最后指向窗户，"窗外有月光。"
陆屿白的呼吸逐渐平稳。黑暗中，姜星辰听见他轻声说："十三岁那年...我被锁在实验室储物间...整整一夜。"
姜星辰心头一紧："谁做的？"
"不重要了。"陆屿白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力量，"后来我发现...星空能治愈大多数恐惧。因为它们提醒我们，黑暗中有光。"
姜星辰想起自己小说里写过几乎相同的话。她正想回应，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她转向门口。
脚步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什么东西从门缝底下滑了进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姜星辰捡起来，就着手机光阅读：「想知道陆屿白的秘密？明晚8点，咖啡馆见。徐雅」
陆屿白一把夺过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别理会。"
"但她似乎知道什么..."姜星辰犹豫道。
陆屿白突然靠近，在昏暗的手机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我只有一个秘密，而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星糖和陆屿白是同一个人。仅此而已。"
姜星辰想追问，但备用电源终于启动，灯光重新亮起。刺眼的光线中，她看见陆屿白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的战斗。
"很晚了。"他转身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宿舍。"
走在校园小路上，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沉默。快到女生宿舍时，陆屿白突然开口："明天下午没课？"
姜星辰点头。
"三点，音乐楼307。"他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姜星辰叫住他，"为什么是音乐楼？"
陆屿白头也不回："因为有些事...用代码解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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