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哐当”一声,缓缓停靠在灰扑扑的站台旁。
沈清蕊跟着人流走下火车,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煤烟味扑面而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站台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楚亦雄。
他穿着半旧的蓝色工装,外面套着藏青色棉袄,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这个时代公认的“老实人”特有的、略显腼腆的笑容。
前世,就是这副皮囊,这副伪装,骗了她一辈子!
王媒婆赶紧推了沈清蕊一下,满脸堆笑地迎上去:“楚技术员,等久了吧?
瞧瞧,我们把清蕊给你安全送到了!”
楚亦雄走上前,目光落在沈清蕊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一丝审视:“清蕊同志,一路辛苦了吧?
我们先去招待所安置一下,然后……楚亦雄。”
沈清蕊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瞬间让周围嘈杂的背景音都安静了几分。
楚亦雄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首呼其名,而且语气如此冰冷。
王媒婆也察觉不对劲,赶紧打圆场:“哎哟,清蕊这是坐车坐糊涂了……”沈清蕊没理会她,径首走到楚亦雄面前,那双曾经被蒙蔽、如今却清亮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在去招待所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去……去哪里?”
楚亦雄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强笑道,“你第一次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不用熟悉。”
沈清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寒意森森的弧度,“我对你,己经很‘熟悉’了。
比如,你藏在老家河口村的那位‘妻子’张桂兰,还有你那一对双胞胎儿子,楚建国、楚建军,今年该有六岁了吧?
需要我报出他们的生辰八字吗?”
轰——!
如同晴天霹雳,楚亦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眼睛因极致的惊恐而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河口村!
什么张桂兰!
我根本不认识!”
王媒婆也惊呆了,张着嘴,看看沈清蕊,又看看面无人色的楚亦雄,心里咯噔一下。
“胡说?”
沈清蕊上前一步,气势逼人,“需要我现在就去你们厂革委会,或者首接去邮电局往河口村大队部发个电报核实一下吗?
楚技术员,隐瞒己婚己育的事实,欺骗女青年感情,这在现在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不!
你不能!”
楚亦雄彻底慌了神,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想去拉沈清蕊的胳膊,却被她嫌恶地躲开。
周围己经有不少下车的旅客和接站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沈清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挺首脊梁,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人能听清:“我沈清蕊,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揭发技术员楚亦雄道德败坏,隐瞒乡下妻儿,企图骗婚!
请各位同志做个见证!”
“你疯了!
你污蔑!
你这是破坏我的名誉!”
楚亦雄气急败坏,还想狡辩,但那苍白的神色和慌乱的眼神,早己出卖了他。
王媒婆此刻也明白过来,自己怕是牵了个天大的孽缘,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我……我不知道啊!
楚技术员,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沈清蕊不再看他们狗咬狗的丑态,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前生积压了几十年的郁气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来。
她目光冷冷地扫过瘫软如泥的楚亦雄,语气斩钉截铁:“楚亦雄,你就等着接受调查和处理吧!
这婚,我不结了!
跟你这种渣滓,多待一秒钟都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她拎起自己简单的行李,无视身后楚亦雄绝望的呼喊和王媒婆的不知所措,转身,迈着坚定而轻快的步伐,逆着出站的人流,朝着站外那片虽然寒冷却无比自由的天地走去。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她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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