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阳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声音像淬了霜的针，扎得李沐阳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坐在自家那套老旧的两居室沙发上，看着门口穿制服的人，手里的降压药瓶子“啪嗒”掉在地上，药片滚了一地，像撒了把没用的碎银子。
五十岁的人了，头发早就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肚子因为常年喝闷酒鼓得老高，一呼吸就扯着胸口的旧伤疼——那是年轻时被钱浩的人打的，到现在阴雨天还隐隐作痛。
“我没贪，我真的没贪……”李沐阳声音发颤，想站起来却腿软得厉害，“是钱浩，是他设计我的！
你们不能信他的话！”
可没人听他解释。
两个穿制服的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那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他挣扎着回头，想再看看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爸妈还在，妹妹沐雪笑得一脸灿烂，那是这个家唯一还算完好的年月。
可视线越来越模糊，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上气来。
他想起医生说过的话，“你这心脏病不能受刺激，得好好养着”，可钱浩怎么会让他好好养着？
那个毁了他一辈子的男人，到最后还要拉他垫背。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仿佛听见柳菲菲娇滴滴的声音，跟当年在大学小树林里骗他时一模一样：“沐阳，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傻……操！”
李沐阳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他大口喘着气，伸手摸向胸口——没有巨石，没有疼痛，只有年轻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沐阳，你咋了？
做噩梦了？”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李沐阳僵硬地转头，看到张强正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手里拿着个肉包子，嘴角还沾着油星子。
张强比记忆里年轻了二十多岁，脸上没什么皱纹，头发浓密，眼神里满是学生气，哪像后来在供销社当售货员时那样，一脸的麻木和疲惫。
“强子？”
李沐阳声音发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张强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不是你约我来操场的吗？
说柳菲菲要找你，让我陪你壮壮胆。
怎么，你这盹儿睡的，把事儿都忘了？”
柳菲菲？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李沐阳的脑子里，他猛地站起来，环顾西周——绿色的草坪，红色的跑道，远处教学楼的墙面上刷着“迎接香港回归”的红色标语，操场上有学生在打球，笑声、喊声顺着风飘过来，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这不是他死前的那套老房子，这是江州大学的操场！
他颤抖着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紧致，没有老年斑，指关节虽然因为常年打球有些粗糙，却充满了力量，哪像五十岁时那样，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连握个杯子都费劲。
“现在是……哪一年？”
李沐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1997年啊！”
张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睡糊涂了？
再过几天香港就回归了，学校里都在准备庆祝活动呢。
还有，下个月咱们就毕业了，你忘了？”
1997年！
李沐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激动、震惊、狂喜……各种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让他差点哭出来。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回到了所有悲剧开始之前！
前世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飞速闪过：就是在1997年的这个夏天，他在这个操场的看台上，被柳菲菲骗得团团转。
柳菲菲说自己被钱浩骚扰，让他帮忙出头，结果他傻乎乎地去找钱浩理论，反而被钱浩设计，在全校面前丢了脸，还被记了大过，错过了市委办公厅的实习机会。
后来，他被柳菲菲哄着当了半辈子的备胎，省吃俭用攒的钱全被她拿去补贴钱浩；父亲李建国因为不肯给高浩他爸的工程开绿灯，被诬陷贪腐，抑郁而终；母亲周慧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妹妹沐雪为了给家里凑医药费，早早辍学去打工，最后嫁给了一个家暴的男人，一辈子都毁了。
而他自己，在国企里混了一辈子，没权没势，最后还被钱浩当替罪羊，死在了纪委上门的那一天。
一想到这些，李沐阳的眼神就变得冰冷起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前世的他太傻太天真，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柳菲菲，钱浩，所有害过他和他家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沐阳，你没事吧？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张强看出他不对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不想见柳菲菲，咱就走，不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
李沐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想见她，怎么能不见呢？”
他得亲手了断这段孽缘，还得让柳菲菲和钱浩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沐阳！”
李沐阳抬头，看到柳菲菲正从操场的另一边走过来。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飘动，头发扎成马尾，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看起来清纯又漂亮。
如果是前世的他，看到这副模样，肯定会心跳加速，觉得柳菲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
可现在，李沐阳只觉得恶心。
他清楚地记得，这条白色连衣裙是钱浩给她买的，就藏在她宿舍的衣柜里；她脸上的妆，是用他省下来的生活费买的化妆品画的；她那副清纯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背地里不知道跟钱浩做了多少龌龊事。
柳菲菲走到李沐阳面前，停下脚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沐阳，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在小树林里，是钱浩强迫我的，我挣扎了好久才推开他……”她说着，就伸手想去拉李沐阳的胳膊，手指纤细，指甲上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看起来楚楚可怜。
前世的李沐阳，早就被这副样子骗了，会一把抱住柳菲菲，说“我相信你”。
可现在，李沐阳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柳菲菲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没料到李沐阳会躲开。
“强迫你？”
李沐阳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她，“柳菲菲，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是钱浩强迫你，还是你自愿跟他在一起的？”
柳菲菲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委屈的样子：“沐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
我怎么可能自愿跟钱浩那种人在一起？”
“是吗？”
李沐阳挑眉，语气里满是嘲讽，“那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去钱浩家别墅干什么了？
还有，你脖子上戴的这条项链，是钱浩给你买的吧？
我记得上周跟你逛街的时候，你还说不喜欢这种款式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前世柳菲菲就是戴着这条项链，骗他说是她妈妈给她的传家宝。
首到后来他偶然撞见钱浩和柳菲菲在珠宝店，才知道这条项链是钱浩花了两千多块买的——那可是他当时半年的生活费。
柳菲菲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沐阳：“我……我昨天晚上是去钱浩家拿东西的，他借了我的笔记……项链是我妈妈给我的，你看错了……拿笔记？”
李沐阳嗤笑一声，“钱浩是学生会主席，成绩比你好，用得着借你的笔记？
还有这条项链，我昨天在百货大楼的珠宝专柜见过，一模一样的款式，标价两千八百块。
你妈妈一个普通工人，能给你买这么贵的项链？”
柳菲菲被问得哑口无言，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说：“沐阳，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也不能这么冤枉我啊……”她一边哭，一边伸手想去抱李沐阳，试图用眼泪和撒娇蒙混过关。
可李沐阳这次没有躲开，反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柳菲菲疼得“啊”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沐阳，你弄疼我了，你放开我！”
“疼？”
李沐阳的眼神冰冷，“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疼？
你拿着我给你的钱，去给别的男人买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疼？
柳菲菲，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种女人！”
他猛地松开手，柳菲菲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看着李沐阳，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眼前的李沐阳，跟以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就算生气也舍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男人，完全不一样了。
“沐阳，你……你到底怎么了？”
柳菲菲声音发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是太傻了。”
李沐阳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柳菲菲，我们分手吧。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分手？”
柳菲菲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李沐阳会提出分手，她连忙擦干眼泪，上前一步想拉住李沐阳的手，“沐阳，你别冲动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分就分呢？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钱浩来往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
李沐阳冷笑一声，“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
从你第一次跟钱浩暧昧不清，到你拿着我的钱去给他买东西，我哪次不是选择相信你？
可你呢？
你把我的信任当什么了？
当傻子耍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让柳菲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张强看得目瞪口呆，他本来还担心李沐阳会心软，没想到今天的李沐阳这么硬气，连柳菲菲的眼泪都不管用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给李沐阳竖了个大拇指——早就该这么干了！
柳菲菲看着李沐阳坚定的眼神，知道他这次是来真的了。
她心里又急又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跟钱浩在一起，不过是看中了钱浩的家世背景，想靠着钱浩过上好日子。
可钱浩那种人，根本不可能对她真心，玩腻了就会把她甩了。
而李沐阳，虽然没钱没势，却对她是真心的好，什么都愿意给她。
现在李沐阳要跟她分手，她怎么能甘心？
“沐阳，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柳菲菲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我以后一定改，我会好好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跟钱浩来往了，好不好？”
李沐阳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太了解柳菲菲了，这种女人，永远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根本不会真心悔改。
就算他这次原谅了她，以后她还是会跟钱浩纠缠不清，甚至会再次背叛他。
“不必了。”
李沐阳语气冷淡，“柳菲菲，我们之间己经结束了。
还有，我以前给你花的钱，你最好尽快还给我。
那是我爸妈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不是给你拿去养小白脸的。”
“还钱？”
柳菲菲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没想到李沐阳居然会跟她提钱，“李沐阳，你是不是男人啊？
谈恋爱的时候给女朋友花点钱不是很正常吗？
你居然还要我还？”
“正常？”
李沐阳嗤笑一声，“我给你钱，是让你当我女朋友，不是让你拿着我的钱去跟别的男人鬼混！
那些钱，你必须还！
要么现在跟我去银行取，要么我就去你宿舍找你要，让你宿舍的人都知道你是怎么骗我的！”
他知道柳菲菲最在乎面子，肯定不敢让宿舍的人知道这些事。
果然，柳菲菲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李沐阳说到做到，如果她不还钱，李沐阳真的会去宿舍闹，到时候她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好，我还！”
柳菲菲咬着牙说，“不过我现在没那么多现金，我明天给你行不行？”
“可以。”
李沐阳点点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明天下午五点，在学校门口的银行见。
如果你敢耍花样，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看柳菲菲一眼，转身对张强说：“强子，我们走。”
张强连忙跟上李沐阳的脚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柳菲菲一眼，眼神里满是嘲讽——这种女人，就该这么收拾！
柳菲菲站在原地，看着李沐阳和张强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里暗暗发誓：李沐阳，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李沐阳和张强走出操场，沿着校园的小路往宿舍走。
路上有不少学生跟他们打招呼，李沐阳一一回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记得，再过几天，市委办公厅就会来学校选拔实习生，前世因为他被记了大过，错过了这个机会。
而钱浩，靠着他爸的关系，顺利进了市委办公厅，从此平步青云，一步步走到了后来的高位。
这一世，他不仅要拿到这个实习名额，还要凭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在官场上站稳脚跟，提前布局，让钱浩和他爸没有机会兴风作浪。
还有妹妹沐雪，前世因为家里出了变故，没能考上大学，一辈子都活在遗憾里。
这一世，他一定要让沐雪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爸妈的身体也得注意，前世爸爸因为被诬陷，抑郁成疾，妈妈也跟着受了不少苦。
这一世，他要提前预防，让爸妈健健康康地安享晚年。
“沐阳，你刚才也太牛了！”
张强拍了拍李沐阳的肩膀，一脸兴奋地说，“以前我还总说你太迁就柳菲菲，现在终于硬气起来了！
早就该跟那个女人分手了！”
李沐阳笑了笑，拍了拍张强的手：“以前是我太傻，以后不会了。
对了，强子，再过几天市委办公厅来学校选拔实习生，你有没有兴趣？”
张强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市委办公厅？
那可是好地方啊，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
可我成绩一般，又没什么背景，估计选不上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沐阳看着张强，认真地说，“强子，你的能力我知道，做事踏实，为人正首，比学校里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强多了。
这次选拔，我觉得你很有机会。
咱们一起准备，争取都能选上！”
前世张强因为帮他说话，被钱浩报复，错过了很多机会。
这一世，他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帮张强抓住机会，让张强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张强看着李沐阳认真的眼神，心里一阵感动。
他知道李沐阳是真心为他好，点了点头说：“好！
那我就跟你一起准备！
要是真能选上，我肯定忘不了你的帮忙！”
“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
李沐阳笑了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校园的小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沐阳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心里暗暗发誓：1997年，我李沐阳回来了！
这一世，我一定要弥补所有的遗憾，保护好我的家人，让所有害过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属于我的荣耀和辉煌，我会亲手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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