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那条差点遭殃的烤鱼,大半进了惊魂初定、腹中空空的叶晓瑾的肚子。
吃着那前所未有美味的烤鱼,听着溪流潺潺,看着对面青年那慵懒中带着点不耐烦,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侧脸,叶晓瑾紧绷了多年的心弦,第一次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简单讲述了自己的来历,没落的铸剑世家叶家之女,因家族不肯为邪修铸剑而遭灭门,她携带记载着家族传承的半块青铜令牌侥幸逃脱,一路被追杀至此。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叶晓瑾放下鱼骨,郑重地向林嘉禾行了一礼。
能随手灭杀筑基修士,其修为深不可测,称一声前辈绝不为过。
“前辈?”
林嘉禾嘴角抽了抽,“别,我可当不起。
我叫林嘉禾,就是个路过烤鱼的。
你伤好了就赶紧走吧,我这地方小,留不了客。”
他只想摸鱼,不想惹麻烦。
救人是顺手,但牵扯进什么灭门惨案、正邪争斗,一听就很累。
叶晓瑾眼神一暗,但很快又坚定起来。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慵懒的青年,是她复仇和复兴家族唯一的希望。
他身上那纯净的“无垢剑意”,或许也是解开青铜令牌秘密的关键。
“林……林公子,”她改了口,聪慧如她,看出林嘉禾不喜拘束,“晓瑾不敢叨扰,只是……只是我伤势未愈,外面恐怕还有追兵,能否……能否让我在此暂住几日?
我可以帮您洗衣、做饭、打扫……我烤鱼技术也不错,可以跟您学!”
为了留下来,她甚至有点急智地抛出了“烤鱼”这个诱饵。
林嘉禾挑眉看了看她,这姑娘倒是机灵。
他瞥了一眼她裙摆上绣着的精致铸剑纹络,又想到她刚才提到的“铸剑世家”,心里微微一动。
他实力虽强,但对炼器、阵法之类的一窍不通,平时用的剑都是随手折的树枝或者抢……嗯,捡来的,确实不太称手。
有个懂行的在身边,似乎……也不全是麻烦?
“行吧,”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就几天啊。
那边还有个空着的草棚,你自己收拾。
没事别打扰我摸鱼。”
“多谢林公子!”
叶晓瑾欣喜若狂。
于是,林嘉禾的摸鱼生活,被迫加入了一个“临时室友”。
几天相处下来,林嘉禾发现叶晓瑾确实如她所说,很勤快,不仅包揽了所有杂务,烤鱼的手艺也在他的“指点”下飞速进步。
而且这姑娘在剑道感知上确有独特天赋,偶尔他随手演练(主要是为了砍柴或者给鱼去鳞),她都能看得如痴如醉,并能提出一些颇为新颖的见解,尤其是关于“剑”与“器”的结合。
这天,林嘉禾午睡刚醒,打着哈欠走出木屋,就看到叶晓瑾正对着那半块青铜令牌发呆,眉头紧锁。
“怎么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
“林公子,”叶晓瑾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这令牌上的纹路,似乎是一种古老的禁制阵法,与我叶家传承的铸剑术有关。
但我尝试了多种方法,都无法引动其分毫。
家族记载,需要特殊的剑意或者灵力才能开启……”林嘉禾凑过去瞄了一眼。
那令牌非金非木,古朴沧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剑痕般的纹路,看久了竟有点眼花。
“就这?”
他撇撇嘴,“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说着,他下意识地并指如剑,对着令牌虚划了一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纯净剑意拂过令牌表面——纯粹是觉得这玩意儿挡了他去看今天钓点的路,随手拨弄一下。
嗡——!
刹那间,青铜令牌爆发出璀璨的青光!
上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微型小剑在游动、组合,一道复杂无比的光阵凭空浮现,散发出苍茫古老的气息。
叶晓瑾目瞪口呆!
她研究了十几年都毫无头绪的家族至宝,就这么……被林嘉禾随手一下,激活了?!
光芒渐敛,令牌上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古字和一道指向山谷深处的虚影。
“这……这是……家族失传的‘心炼铸剑法’的部分传承!
还有……这虚影指向的是……”叶晓瑾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山谷深处有东西在吸引它!”
林嘉禾也愣了一下,挠挠头:“哦,能动啊。
那你自己慢慢研究,我去溪边了,今天感觉能钓条大的。”
叶晓瑾简首要给他跪了!
这可是她家族复兴的希望啊!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
“林公子!
这指引或许指向某处遗迹或者宝藏!
我们不去看看吗?”
叶晓瑾急忙叫住他。
“遗迹?
宝藏?”
林嘉禾兴趣缺缺,“听着就累。
不去不去,我的鱼还在等我。”
叶晓瑾:“……” 她终于深刻理解到,这位救命恩人,“只想摸鱼”真的不是说说而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嘉禾正躺在树杈上,叼着根草茎,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叶晓瑾则在溪边练习着从令牌中新领悟的控火法诀,为铸剑做准备。
突然,几道剑光落下,气势汹汹。
是几名穿着统一制式服装的修士,看修为都在筑基中期左右,为首的一个更是达到了筑基后期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凝结金丹。
他们胸口的徽记,显示他们是附近一个名为“青岚剑宗”的弟子。
“就是这里!”
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指着叶晓瑾,“师兄,前几天王师兄他们就是追这个女的到了附近,然后就失踪了!
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为首的“师兄”名叫赵乾,在青岚剑宗内门也算小有名气,一向眼高于顶。
他打量了一下环境,目光掠过只有炼气期修为的叶晓瑾,最后落在了树杈上毫无灵气波动、仿佛凡人般的林嘉禾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乃青岚剑宗内门弟子赵乾!”
赵乾倨傲地开口,“我宗弟子在此失踪,你二人嫌疑最大!
识相的,乖乖跟我们回宗门接受调查,否则……”他冷哼一声,筑基后期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压向叶晓瑾。
叶晓瑾脸色一白,被这股气势迫得连退几步,心中焦急,正要开口解释。
“吵死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打断了赵乾的施压。
林嘉禾翻了个身,不满地瞪着下面这群不速之客:“没看到有人在休息吗?
要打架去别处打,别吓跑我的鱼。”
赵乾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愣,随即怒极反笑:“哪里来的凡夫俗子,也敢管我青岚剑宗的闲事?
找死!”
他根本没把林嘉禾放在眼里,只觉得是个不知死活的野人。
他随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便射向树上的林嘉禾,打算给他个教训。
这道剑气,足以开碑裂石。
叶晓瑾惊呼:“林公子小心!”
林嘉禾叹了口气,连动都懒得动。
那剑气到了他身前三尺,就如同雪花遇到了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连他叼着的草茎都没吹动一下。
“什么?!”
赵乾瞳孔猛缩,他身后的弟子们也哗然。
“师兄的剑气……怎么没了?”
“是护身法宝吗?”
赵乾脸色阴沉下来,意识到可能看走眼了。
但他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不信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高手。
“装神弄鬼!
接我一招,青岚分光剑!”
赵乾祭出自己的佩剑,剑光分化,化作三道青色剑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不同角度斩向林嘉禾。
这是他成名绝技,曾以此剑重创过同阶修士。
面对这看似威势不俗的攻击,林嘉禾只是有些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
在他伸懒腰的瞬间,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剑道意韵,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那三道凌厉的青色剑影,进入这意韵范围后,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降,然后……就那么凭空定格在了半空中!
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不仅仅是剑影,赵乾等人惊恐地发现,他们自己的身体也动弹不得了!
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沉重,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剑……剑域?!
这是剑域?!”
赵乾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在打颤。
能够形成领域,压制一切,这是传说中元婴老祖才可能触摸到的剑道境界——剑域啊!
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元婴老怪?!
林嘉禾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那几道被定格的剑影前,伸手轻轻一弹。
叮叮叮!
三道青色剑影应声而碎,化为最精纯的灵气消散在空中。
他又走到浑身僵硬、冷汗首流的赵乾面前,看了看他手中那柄还在微微震颤的佩剑。
“青岚剑?
名字还行,就是铸得不太行,杂质太多。”
林嘉禾点评了一句,然后随手把这柄在青岚剑宗也算不错的宝剑……像折树枝一样,“咔嚓”一声,掰成了两截,随手丢在地上。
赵乾的心在滴血,更是恐惧到了极点!
徒手折断灵剑?!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滚吧。”
林嘉禾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以后别来我这地方吵我睡觉。
还有,那几个黑衣邪修是我杀的,跟他们没关系,要找茬冲我来,我随时欢迎……只要别挑我烤鱼和睡觉的时候。”
那股无形的剑域瞬间消失。
赵乾等人如蒙大赦,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看向林嘉禾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他们连句狠话都不敢放,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那断成两截的灵剑,架起剑光就跑,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叶晓瑾看着这一幕,再次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她知道林嘉禾很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青岚剑宗的内门精英,在他面前简首如同稚童面对巨人!
林嘉禾解决完这群“噪音源”,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又朝溪边走去,嘴里嘟囔着:“总算清净了。
唉,今天的鱼口肯定被他们吓没了……亏大了亏大了。”
叶晓瑾看着他那慵懒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断成两截的青岚剑,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这位林公子……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凡得多。
而她想留下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安全和传承了。
山谷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溪流潺潺,和某个剑仙对今天渔获的担忧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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