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电子音冰冷而空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胁。
若是之前的陈虔,或许会感到愤怒,或许会严词警告对方这是妨碍司法公正。
但此刻,握着手中那柄仿佛由光芒和信念凝聚而成的虚幻之锤,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平静。
因果之线在眼前隐去,审判之锤和公正天平也化作光点消散,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陈虔知道,那不是。
那种与死亡对话的战栗,那种窥见业力之网的清明,己经彻底改变了他的世界。
他没有立刻回应电话里的威胁,只是沉默着,听着对方那程式化的呼吸声。
电话那头似乎对他的沉默有些意外,电子音再次响起:“陈法医,听得见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浩的案子,只是一个意外。
有些浑水,没必要蹚。”
陈虔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是法医。
我的职责是替死者说话,还原真相。
水浑不浑,要蹚过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真相?
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能不能好好活着。
陈法医,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别自误。”
“谢谢关心。”
陈虔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另外,转告你背后的人,下次想谈判,亲自来。
用变声器,显得很没诚意。”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首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验尸房里重归死寂,只有冰冷的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威胁并未让陈虔退缩,反而像一剂强心针,印证了他的猜测——张浩的死,绝非意外!
那个“祭祀”的低语,和这通威胁电话,指向了一个隐藏在都市阴影下的巨大秘密。
他走到证物台前,拿起那个装有烧焦纸片的证物袋。
在普通光线下,它只是不起眼的一角。
但陈虔凝神静气,尝试着再次调动那种奇异的感觉。
渐渐地,他的视野边缘又开始浮现出那些细微的光线,虽然不如刚才强烈,但他能“看”到,这纸片上缠绕着几缕极其暗淡、却充满不祥的暗红色业力。
更重要的是,有一条几乎细不可查的因果线,从纸片上延伸出去,穿透墙壁,指向城市某个遥远的方向。
“找到源头……”陈虔心中明了。
这纸片,是关键的线索。
他没有耽搁,立刻回到办公桌前,调出张浩及其所在“天际建筑工程公司”的所有公开信息和内部档案。
在因果视界的辅助下,他过滤信息的效率高得惊人。
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张浩死前参与过的项目、频繁出入的场所、联系密切的人员,只要与那暗红色业力有微弱关联,都会在他意识中凸显出来。
很快,一个名字引起了陈溪的注意——“百川城建”,一家与天际公司有激烈竞争关系的企业。
两家公司正在角逐一块极具价值的政府地块。
而张浩死前负责的,正是这个项目的标书制作。
更让陈虔在意的是,在因果视界中,“百川城建”的董事长王百川的名字,隐约笼罩着一层远比电话威胁更浓郁的业力阴影,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与那焦黑纸片同源的气息。
“商业竞争?
杀人夺标?”
陈虔手指轻叩桌面,“如果只是简单的商业罪案,怎么会牵扯到‘祭祀’这种超自然的东西?”
他决定,先从王百川入手。
翌日傍晚,天空飘起了细雨。
陈虔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外套,站在一栋豪华私人会所对面的街角。
根据他查到的信息,王百川今晚在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商务宴请。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但他毫不在意,目光锐利地锁定了会所门口。
因果视界开启到他能维持的极限,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由无数光线条交织的复杂网络。
代表着权势、欲望、金钱的各色光线从会所进出的人身上散发出来,混乱而驳杂。
他在寻找那条最粗、最暗红的“业力之线”。
来了。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然滑到会所门口,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下車。
正是王百川。
在陈虔的视野中,王百川周身缠绕的业力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红雾气,其中不仅有商业欺诈、恶意竞争的痕迹,更深处,似乎还纠缠着几缕……属于生命的绝望与哀嚎。
而一条清晰的、令人不安的因果线,从他身上延伸出来,另一端赫然连接着陈虔口袋里的那张焦黑纸片!
“果然是他……”陈虔眼神一凛。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就在王百川即将步入会所大门的瞬间,一个穿着外卖员制服、戴着口罩的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巷口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王百川!
那人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匕首!
“找死!”
王百川的保镖反应极快,立刻上前阻拦。
街道上瞬间乱成一团。
行人惊呼,车辆急刹。
陈虔瞳孔微缩。
在他的因果视界中,他看到那“外卖员”身上爆发出的并非单纯的杀意,而是一种被深度催眠和精神控制的混乱光芒,其业力与王百川相比微不足道,更像是一枚被抛弃的棋子。
而王百川在短暂的惊慌后,眼中竟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
是苦肉计?
还是灭口?
陈虔来不及细想。
眼看保镖己经制服了袭击者,匕首被打落在地。
王百川整理了一下衣领,故作镇定地准备离开现场。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一股冲动驱使着陈虔。
他快步穿过马路,在雨中走向王百川。
“王董事长。”
陈虔的声音不大,却在混乱中清晰地传入王百川耳中。
王百川和他身边的保镖立刻警惕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
王百川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冷峻的年轻人。
陈虔没有回答,只是径首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香烛燃烧后的奇特气息。
陈虔抬起右手,仿佛只是随意地想去拍掉王百川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但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昂贵西装的刹那,那柄虚幻的审判之锤再次于他掌心凝聚!
没有巨响,没有华光。
但在陈虔的感知中,他仿佛挥动了一柄无形巨锤,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敲击在了王百川周身那浓稠的业力迷雾之上!
秩序之锤·叩心“呃!”
王百川猛地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罪恶感从心底最深处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被他坑害至家破人亡的竞争对手,看到了张浩坠井时绝望的眼神,甚至看到了……某个黑暗仪式中摇曳的烛光和扭曲的符号!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百川惊恐地后退两步,指着陈虔,声音颤抖。
陈虔收回手,审判之锤悄然消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百川,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其肮脏的灵魂。
“没什么。”
陈虔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只是提醒王董事长,举头三尺,不仅有神明,还有……公道。”
说完,他不再理会瘫软在保镖怀里、大汗淋漓的王百川,转身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消失在昏暗的街角。
这一次短暂的“叩心”,不仅是对王百川的警告,也是陈虔对自身能力的第一次主动运用。
他确认了两件事:第一,王百川与张浩的死乃至那个神秘的“祭祀”绝对脱不了干系;第二,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黑暗。
而在街道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个穿着便装、气质干练的年轻女子收回了手中的高倍望远镜,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声说道:“目标确认。
反应强烈,初步判定具备‘觉醒者’特征。
与‘拜血教’残余势力产生交集。
建议提升监控等级,并准备接触。”
“收到。
继续观察,非必要不介入。”
耳机里传来冷静的指令。
女子看着陈虔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执锤人……终于又出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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