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日军据点上空，唯有伙房窗户漏出的昏黄灯光，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歪斜的影子。
叶辰坐在冰凉的木桌旁，面前的清酒泛着劣质的酒花，生鱼片上的冰碴还没化透，可他连筷子都没动。
他知道，这桌“接风宴”是龟田二笔设下的陷阱，每一道菜、每一句话，都藏着刀子。
“藤条君，怎么不米西米西？”
龟田二笔端着酒杯凑过来，军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的闷响，像毒蛇吐信。
他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绷得很紧。
“听说你在支那乡下躲了十几年？
听说藤条君家是东京，正巧，我也是，我们能不能用东京腔的日语，聊聊东京！”
叶辰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系统只解锁了“基础日语”，日常交流都得在心里打草稿，哪会什么东京调？
他能感觉到龟田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脸上，身后两个鬼子兵的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刺刀上，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是万劫不复。
“系统！
紧急兑换东京腔日语应急包！”
叶辰在心里疯狂呐喊，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检测到宿主语言危机，消耗1点潜伏点数，兑换“东京应急包（10分钟时效）”，是否确认？
“确认！
立刻确认！”
下一秒，一连串带着东京腔调的词汇像潮水般涌进脑海，从日常问候到地名俚语，密密麻麻挤在太阳穴里，疼得叶辰眼前发黑。
可他不敢耽误，强撑着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是啊，我……我小时候在大阪待过，就是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
龟田二笔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酒气喷在叶辰脸上。
“那你说说，东京的樱花村北海道惠子小姐的鱼生馆，你小时候去没去过？
他家的章鱼小丸子，可是出了名的地道！”
坏了！
这是要问具体细节！
叶辰心里“咯噔”一下，他连日本天蝗住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樱花村了。
他脑子飞速转着，假装回忆的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缝。
“去……去过，就是时间太久，记不清味道了，只记得人很多……”他的日本方言说得磕磕绊绊，还把“章鱼小丸子”说成了“鲷鱼烧”，龟田二笔眼里立刻闪过一丝冷光。
“啪！”
刚要追问，旁边的藤条长刺突然啪地一拍桌子，酒壶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碎片。
“你够了！”
藤条长刺醉醺醺地站起来，军帽歪在脑后，脸红得像烧红的烙铁。
“龟田君，我弟弟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逼他说这些干什么？！
喝酒就喝酒，再为难他，别怪我掀了你的桌子！”
说着，藤条长刺一把抢过叶辰面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军装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他指着龟田二笔的鼻子骂：“我妈临终前让我找弟弟，你现在怀疑他，就是怀疑我妈！
你是不是觉得我藤条家好欺负？”
龟田二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可他不敢跟藤条长刺硬刚，藤条是大尉，比他高一级，真闹到上级那里，吃亏的肯定是他。
他只能强压下火气，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大尉息怒，我只是跟藤条君聊聊家乡，没有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闭嘴！”
藤条长刺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我弟要是受了委屈，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叶辰趁机低下头，假装擦汗，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刚才要是藤条长刺没醉，他今天绝对栽在这里。
龟田的眼神像黏在他身上的毒刺，就算有藤条护着，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这场接风宴闹到后半夜才散，藤条长刺被勤务兵架着回了帐子，叶辰扶着墙往自己住处走。
雪又下了起来，小雪花落在脸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可心里的后怕比这冬夜还冷。
刚走到帐子门口，阴影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抓住叶辰的手腕。
“龟田君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掐得叶辰手腕生疼，匕首的寒光在夜色里闪了一下，抵在叶辰的腰上。
“藤条君，”龟田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淬了冰，“你刚才说的鱼生馆，三年前就烧了。
还有，东京人说‘章鱼小丸子’，从来不会说成‘鲷鱼烧’。”
叶辰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匕首的尖端己经刺破了衣服，贴着皮肤发凉。
可他不敢慌，只能强装镇定：“我……我真记混了，可能是这些年在支那待久了，连家乡话都忘了……忘了？”
龟田冷笑一声，匕首又往前送了送，“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东京人？
你根本就不是藤条长刺的弟弟？”
叶辰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知道现在求饶没用，只能赌一把——他猛地挣开龟田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故意露出委屈的表情。
“龟田副官，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情报处！
我的身份是情报处确认的，你总不能怀疑情报处吧？”
这话戳中了龟田的软肋，情报处首接归联队总部管，他一个副官，还没资格质疑。
龟田盯着叶辰看了半天，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最后还是收起了匕首。
“你最好安分点，别以为有大尉护着就没事。
只要我找到证据，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龟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脚步声越来越远。
叶辰靠在帐子门上，大口喘着粗气，手腕上的红印子清晰可见，腰上的皮肤也被匕首划破了，渗出血来。
回到帐子，叶辰关紧门，摸出藏在床板下的半截碎玻璃，这是他从审讯室偷偷带出来的，边缘磨得锋利。
他借着油灯的光，在帐子的木柱上轻轻刻着：“求组织联系，我是自己人，代号待领。”
刻痕很淡，用布一擦就看不出来，可每一笔都刻得很重，像是要把心里的焦急和期盼都刻进木头里。
他坐在床边，摸出系统面板，上面显示“潜伏点数剩余1点”，还有一行红色的提示：宿主身份遭严重怀疑，暴露风险等级：中高，请尽快与组织建立联系叶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知道，潜伏在鬼子窝里，就像走在结冰的河面上，随时可能掉进冰窟窿。
龟田二笔就像盯梢的狼，一刻不停地盯着他，下次再设局，绝不会这么容易过关。
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夹杂着哨兵的咳嗽声和远处的狼狗叫声，叶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穿越前在历史课上学的那些同志，想起他们在敌人眼皮底下传递情报、出生入死，以前觉得遥远，现在才知道，每一步都要提着命走。
“我不能暴露，”叶辰在心里默念，“我要找到组织，我要杀鬼子，我要对得起中国人这三个字。”
他摸了摸腰间的伤口，疼得钻心，可这疼痛也让他更清醒，只有活着，才能完成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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