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迫使石晴从混沌中脱离。
光线有些刺眼。
石晴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视野变得更清晰。
头部传来一阵钝痛，不算剧烈，更像是一场宿醉后的余韵。
“我怎么……”石晴开口，声音沙哑得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记忆像是一盘被打翻的录像带，混乱的片段飞速闪过——充斥着争吵声的会议室，导师涨红的脸，课题被驳回的冰冷通告，周围同事投来的、混杂着同情与幸災乐祸的视线……然后，是一阵尖锐的耳鸣和天旋地转的黑暗。
原来是晕倒了。
石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一个极淡的、像是屏幕坏点般的蓝色方块在视野左上角闪烁了一下。
石晴以为是眼花了，用力闭上眼，再睁开。
那东西还在。
不，它变得更清晰了。
[契约者信息同步中……][姓名：石晴][阵营判定：失格者]石晴相信所有现象都有其物质基础和科学逻辑。
但此刻她无法解释眼前这几行如同科幻电影特效般、悬浮在空气中的蓝色字符。
它们就在那里，无论是转动头部，还是揉搓眼睛，它都顽固地停留在视野内相同位置，仿佛首接烙印在视网膜上。
石晴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朝着那片虚拟的屏幕探去，然后……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那不是实体。
“呀，你醒啦？”
半遮的帘子被拉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方框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是校医。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还晕吗？”
她走到床边，伸手在你额头上探了探，“嗯，没有发烧。”
“你在路上晕倒了，一个同学送你过来的。
吓了我们一跳。”
石晴沉默了两秒，缓缓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视线中，蓝色的字体依旧安静地悬浮着，校医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低血糖加上情绪激动。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为你倒了杯温水。
“不用了，谢谢。”
石晴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休息一下就好。”
校医点了点头：“那你再躺一会儿，有什么事就按铃叫我。
别硬撑着，身体最重要。”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隔间。
石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个幽灵般的界面上。
[阵营判定：失格者][身份特性载入……完毕][新手保护协议生效][首次任务将于 71:58:32 后开启]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正在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像一颗不知疲倦的心脏。
失格者……任务……石晴放下水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过去二十五年里建立起来的逻辑去分析现状。
幻觉？
某种新型的视觉神经紊乱？
还是说，在她晕倒的时候，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比如植入了某种视觉芯片？
石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和后颈，皮肤光滑，没有任何手术的痕迹。
她拿出枕头下的手机，点亮屏幕。
主界面是自己写的桌宠程序。
一只像素小猫在走来走去，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七分。
一切正常。
石晴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检查自己的眼睛。
瞳孔大小正常，对光线反应灵敏，眼底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植入物痕迹。
当她的目光再次从手机屏幕移开时，那个蓝色的、写着倒计时的界面，依然固执地悬浮在半空中。
[首次任务将于 71:56:09后开启]它就像一个无法证伪的幽灵，无声无息却张扬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石晴沉默地看着那一串猩红的数字一秒一秒地减少，消毒水的味道仿佛也随之变得稀薄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在屏幕上分外清晰。
石晴站在台前，身后是她花了一整年心血演算出的分子模拟数据。
“……基于优化后的 CRISPR-Cas13b 系统，理论上我们可以实现对特定 RNA 的定点剪切，其脱靶率相较于现有模型至少能降低两个数量级。”
石晴的导师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的视线没有看报告，而是紧盯自己的手机屏幕。
“石晴，”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的想法很好，非常……理想化。”
理想化。
这个词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湖中。
“可是教授，我的模型是经过三轮交叉验证的……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经费用来验证一个‘理论上’的可能。”
他打断，“方向错了。
下周开始，你去王教授的课题组，他们人手正好不够。”
周围传来细微的骚动。
有同情的目光，但更多的是熟悉的那种、隐藏在客气与礼貌之下的审视。
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那个被寄予厚望的石晴也不过如此。
石晴攥紧了手，没有再说话。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记忆便开始模糊……大概是尖锐的耳鸣，还有接踵而来的黑暗。
——石晴睁开眼。
面朝着半遮的蓝色隔离帘，医务室。
低血糖和情绪激动。
校医的话还在耳边，真是简单又科学的结论。
她拿起打开了浏览器。
在搜索框里停顿了片刻，然后，敲下了第一个词：失格者点击搜索。
跳出来的第一条是文学作品的百科页面——《人间失格》。
下面是相关的书评、电影解说、以及一些探讨“丧文化”的论坛帖子。
石晴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首到浏览器提示“己经是最后一页”。
没有一个字与她眼前的界面有关。
输入第二个词：契约者结果变多了。
但同样无关。
大部分是关于动漫的讨论，剩下的是法律文件中关于合同签订双方的解释，以及几款名字里带有“契约”二字的网络游戏。
石晴不死心。
执行官异世界 阵营新手保护协议她把界面上出现的所有专有名词，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组合方式，都在搜索引擎里过了一遍。
一无所获。
石晴所寻找的东西，仿佛存在于一个与这个世界完全绝缘的平行时空里。
仿佛那些蓝色的字体、那个跳动的倒计时，都只是她大脑皮层中精密而荒谬的短路。
可是，那冰冷的、一秒一秒流逝的数字，是如此真实。
71:18:04石晴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
在这里待下去没有意义。
无论是幻觉还是现实，学校医务室都不是一个能安心思考和准备的地方。
石晴需要回家，回到自己的空间，用自己的设备，做更全面的检查……或者准备。
她背起自己的单肩包，向校医道别，走出了医务室。
傍晚的校园很安静，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三三两两的学生经过，说笑着，讨论着晚餐去哪里吃，或者抱怨着刚刚结束的课有多无聊。
一切都和晕倒前没有什么两样。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石晴变了。
不停走动的倒计时在一片祥和的校园暮色中，像一道不祥预兆。
石晴加快了脚步，朝着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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