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不是飘下来的,而是一把把冰冷的碎刀,往下砸,冷得能冻碎骨头,更能冻僵人心。
陆昭云的脸颊被死死按在侯府后院的冰面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与体内那股早己习惯的屈辱感汇合。
他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亭台里,嫡兄陆昭明裹着貂裘,和几位将门子弟的谈笑声。
“……我这庶弟,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骨头贱,耐打。
哄笑声像针一样扎来。
陆昭云闭上眼,将所有情绪压进心底最深处,只是默默数着心跳。
五十下,一百下……再忍一百下,送炭的老黄就会从角门经过,这场例行的羞辱便会草草收场。
忍过去,像过去的十七年一样,总能忍过去。
突然!
一声极其尖锐、完全不似寻常弓弦的嘶鸣,如同恶鬼撕裂布帛,悍然压过了所有喧嚣,贯穿了整个侯府!
整个世界瞬间死寂。
亭台里的谈笑戛然而止。
陆昭云感到按在他后颈的那只手,力道猛地一松。
是狼烟箭!
最高警戒!
只有破关之危时才会动用!
下一秒,管家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划破死寂:“敌袭——!
玄牧狼骑破关啦!!”
恐慌像瘟疫般炸开。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嫡兄们,此刻面无人色,陆昭明甚至踉跄了一下,打翻了手中的暖炉,炭火溅了一地,发出“滋滋”的声响。
下人们像无头苍蝇般乱撞,杯盘碎裂声、女人尖叫声、男人惶恐的呼喊声混作一团。
陆昭云猛地从雪地里挣起,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让他异常清醒。
他没有看向混乱的前院,也没有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生路。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死死钉在了侯府最深处——那座即使在白日也显得幽暗肃穆的家族宗祠。
——父亲铁衣侯曾当着全家的面,用马鞭指着那里,严令:陆家任何人,永世不得踏入宗祠密室,违令者,斩!
那眼神里的决绝,陆昭云至今记得。
但今天,他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命令。
他像一道游走在混乱阴影中的幽灵,逆着溃逃的人流,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片家族的禁忌之地。
密室的门,果然没有锁。
仿佛早己在等待某人。
里面空荡得令人心慌,唯有中央一方冰冷的石台。
台上,静静供奉着半卷书卷。
它非帛非金,材质不明,通体漆黑,仿佛能将周围微弱的光线都吞噬。
书卷封面上,是三个仿佛由亿万微缩星辰凝聚、正无声燃烧的大字——《星陨诀》。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冰冷书卷的瞬间——“轰!”
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气流,如同苏醒的岩浆,猛地从书卷窜入他指尖,顺着手臂的经脉蛮横地冲向他西肢百骸!
那感觉,不像是修炼,更像是他的经脉被放在铁砧上,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撕裂!
剧痛让他几乎闷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
与此同时,宗祠腐朽的木门外,响起了玄牧士兵粗野的吼叫、沉重的皮靴声,以及雪亮弯刀劈砍门栓的刺耳声响!
破门,只在瞬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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