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依旧炽烈。
“混世魔王”三人组经过一晚上的“周密”计划，以及今天早饭时又被各自家长念叨了一遍“看看人家顾言澈多乖”的刺激，三个小豆丁斗志昂扬，决定在午后趁大人午睡，院子里人最少的时候行动。
苏家厨房里，苏晚晴像只偷油的小老鼠，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摸出了半瓶她奶奶做菜用的陈醋，瓶身对她的小手来说有点大，她紧紧抱在怀里。
林家，林汐夏忍痛割爱，贡献出了她画画用的、妈妈说过最容易洗掉的黑色颜料管，还特意找了个小刷子。
沈牧野则在他的“百宝箱”，其实就是院子角落的一个破木箱，里面装了他的各种“宝贝”：玻璃珠、奇怪石头、旧弹壳，精挑细选了几颗圆溜溜、大小适中的小石子。
“等他出来，我们就用石子丢他窗户，引他出来！”
沈牧野部署着，觉得自己像个大将军。
“然后我们一起跳出去，做鬼脸，发出怪叫！”
苏晚晴补充，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我用黑颜料把我们脸画花！”
林汐夏虽然有点怕弄脏裙子，但为了团队，决定牺牲一下。
三个小豆丁猫着腰，溜到了顾家小楼的后院篱笆外。
后院很安静，种着些不知名的花草，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透过篱笆缝隙，他们看到了目标。
顾言澈就坐在后院的一个小木凳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图画书。
他看得非常专注，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柔软的黑发和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短裤，整个人干净得像会发光。
苏晚晴看着他那副安静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沾了泥点子的手背，心里那点不平衡又冒了出来。
她朝伙伴们使了个眼色。
沈牧野深吸一口气，拿起一颗小石子，瞄准，还没扔出去。
“啪嗒”一声轻响。
不是石子落地的声音，是顾言澈合上书的声音。
三个小身影瞬间僵住，屏住呼吸趴在篱笆下。
顾言澈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他只是站起身，把书放回凳子，然后走到院子角落的水龙头下，踮起脚，认真地洗了洗手。
洗完手，他拿出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浅蓝色手帕，细致地擦干每一根手指。
苏晚晴看着那块干净得刺眼的手帕，再看看自己因为爬树掏鸟窝而总是有点脏兮兮的手指，莫名有点心虚。
就在这时，顾言澈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投向他们的藏身之处。
“出来吧。”
他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清晰和稳定。
被发现了！
三人组面面相觑，计划全被打乱了。
沈牧野一咬牙，猛地从藏身的灌木丛后跳了出来，双手张开，做出自以为最凶恶的表情，发出一声大吼：“哇！！！”
林汐夏也紧跟着跳出来，闭着眼睛跟着“哇”。
苏晚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她脸上还被林汐夏用黑颜料画了几道胡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她努力想瞪大眼睛，做出凶狠的样子，但看着顾言澈那双过分平静清澈的眼睛，她的气势莫名就弱了半截。
顾言澈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花猫似的脸，最后停留在站在最前面、努力挺起小胸膛的苏晚晴脸上。
他的视线在她歪掉的羊角辫和脸上的“胡子”上停留了两秒，微微蹙了下好看的小眉毛。
没有预想中的惊吓，没有哭闹，甚至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他朝前走了两步，在离苏晚晴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伸出了小手。
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块浅蓝色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手帕。
“你的脸，”他看着苏晚晴，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脏了。”
苏晚晴愣住了。
她预想了各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帕，那么干净，再看看自己肯定沾了泥土和颜料的手，没有接。
顾言澈见她不动，也没有收回手，只是依旧举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旁边的沈牧野和林汐夏也傻眼了，这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苏晚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她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地嚷道：“你、你不怕我们吗？
我们是院里最厉害的！
谁都不敢惹我们！”
顾言澈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了看她身后同样一脸懵的沈牧野和林汐夏，然后又回到她脸上，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怕什么？”
苏晚晴一噎：“怕……怕我们打你啊！”
顾言澈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打架不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们打不过我。”
“什么？！”
沈牧野第一个不服气，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你吹牛！”
顾言澈没理会沈牧野的叫嚣，他再次将手帕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苏晚晴的鼻尖。
“擦擦。”
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很奇怪，来自一个西岁的孩子。
苏晚晴看着近在咫尺的干净手帕，又看看顾言澈那双仿佛能看穿她所有虚张声势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自己有点脏的小手，接过了那块手帕。
手帕软软的，带着清新的香味。
她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黑色的颜料被擦开，反而更像只小花猫了。
顾言澈看着她笨拙的动作，没说话。
沈牧野看看顾言澈，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和准备用来丢人的石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
林汐夏也撇撇嘴，看着顾言澈干净的小衬衫，再看看自己可能蹭脏的裙摆，没再说话。
第一次“下马威”，彻底失败。
不仅没吓到人，反而……好像被对方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打败”了。
苏晚晴捏着那块变得脏兮兮的手帕，看着顾言澈转身走回小凳子上，重新拿起那本厚厚的图画书，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阳光依旧灼热，蝉鸣依旧聒噪，但苏晚晴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新来的顾言澈，好像……真的非常、非常不一样。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蓝色手帕，心里乱糟糟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