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笺与帝王忧入夏的风带着荷香，穿过京西宅院的朱漆回廊，落在萧珩摊开的宣纸旁。
他正临着一幅旧帖，指尖握着的狼毫笔锋刚劲，却在落笔时刻意放缓了力道，让墨色在纸上晕开柔和的弧度——就像他此刻的日子，不疾不徐，满是松弛。
“王爷，该用茶了。”
清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随驾而来的美人苏绾。
她捧着青瓷茶盘，步履轻缓，裙摆扫过青砖时悄无声息，连垂在肩头的发丝都没晃出半分凌乱。
另一位美人林筝则端着碟刚蒸好的绿豆糕，站在稍远些的窗边，见萧珩抬头，只温顺地弯了弯唇角，没再多言。
萧珩放下笔，指尖蘸了点微凉的茶水，笑道：“今日这雨前龙井，倒比昨日的更醇些。”
苏绾将茶盏递到他手边，声音软而不糯：“是清晨去后山泉眼新汲的水，林筝妹妹说，用活水泡茶更显香。”
林筝闻言，只轻轻颔首，目光落在窗外的荷塘上。
那塘荷是萧珩搬进来时亲手种的，如今己冒出层层叠叠的绿伞，粉白的花苞藏在叶间，像极了这两位美人的性子——安静，却自有动人的韵致。
萧珩喝着茶，看着她们一个侍弄茶器，一个静立观荷，心里愈发觉得清净。
这日子没有朝堂的聒噪，没有沙场的肃杀，连空气里都飘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可这份暖意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王爷，宫里来人了！”
管家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明黄色的锦盒，脸上带着几分紧张，“是陛下身边的近侍，说有要事请您即刻入宫。”
萧珩挑眉，放下茶盏。
他这阵子鲜少入宫，皇兄萧煜知道他喜静，若非要紧事，绝不会这般急着叫他。
他随手擦了擦指尖的墨渍，对苏绾和林筝道：“你们且在院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入宫时，御书房的窗开着，萧煜正对着一幅舆图出神，咳嗽声比上次更重了些，指尖捏着的帕子上，隐约透着点淡红。
见萧珩进来，他连忙将帕子藏进袖中，强撑着笑意：“珩弟来了，快坐。”
萧珩没坐，径首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皇兄又瞒着我？
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换季犯了旧疾，不碍事。”
萧煜避开他的视线，伸手从案上拿过一封奏折，递了过去，“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萧珩接过奏折，扫了一眼落款——是礼部尚书周明远。
内容倒也简单，无非是说今夏宗室子弟婚事颇多，唯有珩王萧珩尚未立妃，恐误了年岁，恳请陛下为其指婚。
“皇兄是为这事急着叫我来？”
萧珩失笑，将奏折放回案上，“我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娶不娶妻，有什么要紧？”
“怎么不要紧？”
萧煜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你今年都二十五了，宗室里跟你同龄的，孩子都能跑了。
你总不能一首这样单着，将来连个承继香火的人都没有。”
萧珩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承继香火的事，自有宗室旁支操心，我这闲散王爷，有没有子嗣，有什么打紧？”
“你！”
萧煜被他气笑，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不喜束缚，可婚姻大事，并非全是束缚。
周尚书的嫡幼女周清妍，你还记得吗？”
萧珩愣了愣，才隐约想起个模糊的影子。
去年宫宴上似乎见过一次，是个眉眼清秀的姑娘，性子看着温婉，当时还为他弹过一曲《平沙落雁》。
“她倾慕你许久了。”
萧煜看着他，语气软了下来，“周尚书也跟我提过，说若是你不愿立妃，让清妍做侧妃也可。
这姑娘知书达理，性子又柔，绝不会扰了你清净，还能替你打理府中琐事，不好吗？”
萧珩沉默了。
他知道皇兄是真心为他着想，这些年，皇兄身子不好，却总记挂着他的婚事，怕他老来无依。
而周清妍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娇气，也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
“我若是不答应，皇兄怕是又要夜夜睡不好了？”
萧珩看着萧煜眼底的红血丝，心里软了软。
萧煜见他松口，眼睛亮了亮：“你若是愿意，朕这就下旨，选个好日子让她入府。”
“罢了。”
萧珩叹了口气，唇角却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就依皇兄吧。
不过说好，入府后，我还是照旧过我的日子，她若是愿意清静，便在府里安心住着；若是想热闹，也随她去，我不拦着。”
“好好好，都依你。”
萧煜笑得眉眼舒展，咳嗽也轻了些，“你能想通就好，朕这心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大事。”
从宫里出来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宫墙上，将朱红色的宫砖染得暖融融的。
萧珩骑着马，慢悠悠地往宅院里走。
风里的荷香又飘了过来，他想起苏绾和林筝安静的模样，又想起那个素未深交的周清妍，忽然觉得，或许多个人在府里，也未必是件坏事。
至少，皇兄不用再为他的婚事操心了。
回到宅院时，苏绾和林筝还在廊下等着。
见他回来，苏绾连忙迎上来：“王爷，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珩跳下马，顺手揉了揉眉心，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皇兄替我定了门亲事，过些日子，会有位周姑娘入府做侧妃。”
苏绾和林筝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林筝走上前，轻声道：“那往后，府里便热闹些了。
奴婢会好好照料周姑娘，不扰王爷清静。”
萧珩看着她们温顺的模样，心里愈发觉得安稳。
他摆了摆手：“不必特意照料，大家各安其事就好。
天色不早了，准备晚膳吧，今日想吃你们做的松鼠鳜鱼。”
“是，王爷。”
两人应声退下，脚步声轻得像羽毛。
萧珩走到荷塘边，看着暮色里的荷花，忽然觉得，这日子或许会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些。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