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剑斩落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影噬眼中倒映着那纯粹由城市光华凝聚的、超越他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恐惧扼住的声音。
他周身那阴冷的异能在煌煌剑光面前，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寸寸瓦解、消融。
不是被击溃，而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从根本上“抹除”了其存在的根基。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整个人便被光剑透体而过。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他的身体像是被橡皮擦从现实画卷上轻轻擦去，化作无数细微的光点，旋即消散在夜风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只有天台护栏上，被苏月高跟鞋鞋跟刮出的几道浅痕，证明着方才并非幻觉。
束缚消失，苏月腿一软，沿着冰冷的护栏滑坐到地上，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那个悬浮在半空的身影。
白衬衫，西裤，悬浮的古朴长剑，身后是尚未完全散去的、流淌着都市光影的巨剑轮廓。
这一切，超出了她三十年来建立起的全部世界观。
他是谁？
神仙？
妖怪？
还是……公司新研发的什么全息投影技术？
不，那凝若实质的压迫感，那斩灭影噬时轻描淡写却又无可抗拒的力量，绝不是什么技术能做到的。
林枫没有去看苏月。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口袋里那部嗡嗡震动、闪烁着奇异符文的手机，以及脑海中回荡的冰冷警告所吸引。
《低等文明观察守则》？
洪荒级波动？
编号BD-7427观察员凭证？
一连串陌生的词汇砸过来，饶是以他历经万劫的心境，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这玩意儿……不是仙界之物。
其传递信息的方式，蕴含的规则之力，带着一种冰冷的、高度秩序化的、与他所修仙道迥然不同的味道。
更像是一种……制式化的造物。
他心念微动，脚下青霖剑光华内敛，托着他缓缓落于天台地面。
身后的都市光剑也如同完成了使命的萤火虫群，悄然散开，重新化作万家灯火，回归城市的夜空。
只有那部手机，依旧固执地震动着，屏幕上的符文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林枫将它掏了出来。
入手冰凉，触感与寻常手机无异，但内部结构在他的神识探查下，却是一片混沌，被某种强大的禁制封锁着。
他尝试着，以一丝极其微弱的仙元，模拟着某种回应信号，触向屏幕上的符文。
“身份确认中…… BD-7427观察员凭证（临时）持有者，林枫（青玄道尊，仙界流亡个体）。”
冰冷的意念再次首接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刻板。
“警告有效。
检测到凭证持有者于低等文明‘蓝星’（编号T-1784）未经授权施展超越该文明当前认知上限的个体伟力（判定：洪荒级规则干涉雏形），违反《守则》第一条。
请于标准时间24小时内，通过本终端提交详细事件报告及能量波动分析。
逾期或报告不合格，将触发相应处罚机制。”
“处罚机制包括但不限于：观察员积分扣除、临时凭证权限降级、强制拘传至最近联盟办事处接受审查。”
林枫：“……”他低头看着这玩意儿，又抬头看了看惊魂未定、正用复杂无比眼神盯着自己的苏月。
所以，他不仅没死透，莫名其妙掉到这个“绝灵之地”，还被某个听起来就很官僚的“联盟”发了张临时工证，成了什么“低等文明观察员”？
而且刚为了救个人（顺便清理掉一个看着不顺眼的虫子），就违反了劳动纪律，面临扣分甚至被抓去喝茶的风险？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道伤隐隐有点疼，不是旧伤复发，是气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月的声音带着颤抖，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扶着护栏，勉强站了起来，尽管双腿还在发软，但属于总裁的镇定和魄力正在一点点回归。
林枫收起手机，看了她一眼。
女人脸色苍白，头发有些凌乱，套装也皱巴巴的，但那双眼睛里的惊惧正在被强烈的探究欲取代。
麻烦。
他心中再次闪过这两个字。
救人是底线，但后续的麻烦，看来远超预期。
“一个路过的加班族。”
林枫语气平淡，抬手一招，青霖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苏总，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忘记。”
“忘记？”
苏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了指影噬消失的地方，“那个人……那个怪物，还有你……你让我怎么忘记？”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林枫走近两步，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刚才那个人，来自一个境外异能组织。
他们盯上星寰，必然有所图。
今晚他失手，不代表事情结束。
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打工，赚点钱，交个房租。”
苏月张了张嘴，看着他那一身确实很“社畜”的打扮，再结合他刚才那宛如神魔的手段，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安安静静打工？
踩飞剑、凝光为剑的……打工仔？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苏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对方是谁，救命之恩是事实。
“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星寰集团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必须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以及……你究竟是谁？”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恢复了平日里那个执掌庞大商业帝国的女强人姿态。
林枫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我叫林枫，市场部媒介组专员，工号770215。”
他报出自己的信息，“至于其他的，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苏总，今晚的事情，我会处理后续。
你只需要记住，你被一个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侥幸脱险，对方逃逸。
警方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可能让苏月泄露他的存在，那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包括那个劳什子“联盟”的注意。
苏月看着他，似乎在权衡。
眼前的男人救了她，展现的力量匪夷所思，但态度却透着一种不想惹事的疏离。
他说的有道理，卷入这种超越常识的事件中，对星寰、对她个人，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但……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
她不甘心。
“我可以暂时保密。”
苏月最终做出了妥协，但提出了条件，“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并且，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我真相。”
林枫看了她几秒，点了点头：“可以。
在威胁解除前，我会确保你不会再被类似今晚的杂鱼骚扰。”
他用了“杂鱼”这个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绝对自信。
苏月心中微凛。
“现在，下楼，回你的办公室，或者回家。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枫说道，“后续手尾，我来处理。”
他说完，不再理会苏月，转身走向天台边缘。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身影在苏月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模糊，如同融入了夜色，消失不见。
苏月独自站在空旷的天台上，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她抱紧双臂，看着林枫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仿佛还在。
一切，都不是梦。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背后隐藏着什么，星寰和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干练：“喂，110吗？
我要报案，我在星寰大厦顶楼天台遭遇袭击……”……与此同时，林枫己经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老旧小区顶楼的出租屋。
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面前悬浮着那部依旧闪烁着符文的山寨手机。
神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探入手机内部，试图破解那层禁制，搞清楚这“观察员凭证”和“联盟”到底是怎么回事。
禁制异常坚固，结构复杂程度远超他想象，绝非蓝星科技乃至他认知中的一般仙家手段所能及。
其中蕴含的规则力量，带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理性的秩序感，与他所修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路数截然不同。
“联盟……低等文明观察守则……”他喃喃自语，眉头微蹙。
难道，无尽星海之中，并非只有修仙文明一条路径？
还存在其他形态的、高度发达的文明体系？
甚至存在一个管理着诸多像蓝星这样的“低等文明”的庞大组织？
这个猜测，让他感到一丝凝重。
如果真是如此，那蓝星所谓的“绝灵之地”，上古大阵的封锁，恐怕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有意为之？
是保护，还是……囚笼？
而他这个意外闯入的“仙界流亡个体”，显然并不在这个“联盟”的计划之内。
这张“临时观察员凭证”，更像是一种权宜之计，或者说……监视？
他回想起坠落蓝星时的最后记忆。
除了师尊的嘱托，似乎还有一道极其微弱、不属于仙域的光芒，在他坠入蓝星大气层时，一闪而逝。
当时他以为是错觉，或者归墟能量的干扰。
现在看来……林枫停止了对手机禁制的强行探查。
在没有摸清这个“联盟”底细前，贸然行动很可能触发更严厉的机制。
当务之急，是处理掉“蚀月”这个麻烦，避免他们继续骚扰苏月，进而可能牵扯到自己。
然后，再想办法搞清楚这个“联盟”和“观察员”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如何应对那份该死的“事件报告”。
他闭上双眼，神识再次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去，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办公区，而是覆盖了整座城市，仔细搜寻着与影噬同源的那股阴冷、邪异的能量波动。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藏得还挺深。”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看来，今晚的加班，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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