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刚冒头,我就被我妈拽去了市三院的精神科复查。
坐在诊室门口的塑料椅上,我攥着口袋里的青釉碎瓷,瓷片被体温焐得温热,边缘还带着昨天扎破掌心的细痕。
“阿平,等会儿医生问你,就说最近没再看见那些‘东西’了,听见没?”
我妈把我的病历本按在膝盖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封皮上的折痕,“你爸昨天还跟我念叨,说要是再不好,就带你去上海的大医院。”
我没说话,盯着走廊尽头的窗户。
阳光从玻璃透进来,落在地面的瓷砖上,却在靠近墙角的地方留了片奇怪的阴影——那阴影不是规则的矩形,反而像团拧在一起的黑雾,正一点点往我这边挪。
我赶紧移开视线,指尖掐进掌心,医生说的“主动忽略”,我练了十七年,可昨晚老槐树下那个蓝眼睛、持天平的人,还有守窑人的青灰色影子,不是能靠“忽略”压下去的。
“周平野”护士的声音打断我的走神。
我跟着她进了诊室,白大褂医生推了推眼镜,翻开我的病历:“上次给你开的药,按时吃了吗?
最近还出现幻觉吗?”
“吃了。”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没再看见。”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瓷片突然烫了一下,像有根细针戳进皮肤。
我余光扫到医生身后的白墙,墙上竟慢慢浮现出几行银色的符号——和昨天罗盘上的藤蔓纹一模一样,符号还在动,像活的藤蔓往医生的方向缠。
“真的没看见?”
医生皱起眉,伸手想摸我的额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就在医生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诊室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穿藏青色唐装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木盒,盒面上刻着我爷爷窑里常见的缠枝莲纹。
他的目光首接越过医生,落在我身上,声音又哑又沉:“周家人的孩子,跟我走。
你身上的‘火’快压不住了,再在这待着,会把西方的‘审判者’引来。”
我妈赶紧站起来,挡在我身前:“你是谁啊?
我们在看病,你别胡说八道!”
老人没理我妈,从木盒里拿出个小小的青花瓷哨,哨子一吹,我口袋里的瓷片突然发出嗡的轻响。
墙上的银色符号瞬间消失,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退走。
苏老只盯着我:“你爷爷烧的最后一窑瓷,不是炸了,是用来封‘裂隙’的。
你能看见脏东西,是因为你是‘窑灵’选的继承人,既能看见东方的阴物,也能看见西方那些越界的神使。
这不是病,是命。”
我攥着瓷片的手开始发抖,昨天守窑人的话、奶奶的慌张、蓝眼睛的审判者,还有现在苏老的话,像一团乱麻缠在我脑子里。
诊室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一下,我看见玻璃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银色的橄榄枝,还有那杆银色的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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