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万年世子与他的墨竹姑娘墨竹世子_《一眼万年世子与他的墨竹姑娘》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

宫灯晃得人眼花。我斜倚在鎏金柱旁，看那些精心打扮的贵女们像孔雀开屏似的转圈。

脂粉味混着酒气往鼻子里钻，烦得很。“世子爷，

贵妃娘娘赐的葡萄酿……”小太监弓着腰递来琉璃盏。我随手接过，酒液在杯沿晃了晃。

正要仰头，忽然瞥见西侧屏风后露出半截素白袖子。那袖口沾着团黛青，

在满殿锦绣中扎眼得像雪地里落了片竹叶。“那是谁？”赵公公顺着我视线看去，

老脸皱成朵菊花：“回世子话，是翰林院沈大人家的小姐。贵妃娘娘头风发作，

临时唤她来代笔题诗。”墨迹正从她腕底蔓延开来。宣纸吸饱了水，烟灰色的痕迹越洇越大，

她却没停笔。簪子松了，一缕鬓发垂在颈边，随呼吸轻轻起伏。我捏着酒杯的手指突然发僵。

去年冬猎坠马，高烧三日时梦见过的江南烟雨，就是这个颜色。“沈知微。”赵公公补了句，

“她父亲上月刚被参了本。”琉璃盏突然倾斜，冰凉的酒液泼在手背上。

追云在殿外不安地刨蹄子，青石砖上响起嘚嘚声。老王爷说过，这匹烈马除了我，

闻到生人气息就要尥蹶子。可它现在对着屏风方向打了个响鼻。“拿纸笔来。

”我把空杯塞给赵公公，扯松了领口盘扣。金丝楠木案几被踢开的动静太大，

好几个贵女惊得掉了团扇。沈知微终于抬头。她蘸墨的狼毫悬在半空，

墨滴在宣纸上砸出个小小的坑。我看见她眼底飞快闪过的东西——不是惊慌，倒像松了口气。

“世子要题诗？”她声音比想象中清透，像玉磬撞了下冰。我撑着她面前的案几俯身，

闻到股苦艾混着松烟墨的味道。她袖口那团墨迹近看更明显，边缘已经洗得发白。

“听说你会临摹贵妃的字？”我抽走她手里的笔，笔杆上还留着体温，“巧了，

我专会毁真迹。”笔尖故意划过她未干的诗稿。墨团吞没了“春风”的“风”字，

变成只振翅的黑蝶。她睫毛颤了颤，却没后退。屏风外传来青竹压低的惊呼。

小丫鬟抱着披风冲进来，又硬生生刹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

“姑娘该喝药了……”她声音越说越小，手指把披风带子绞成了麻花。

沈知微伸手拢住那团糟蹋了的诗稿。她虎口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

收纸时指尖擦过我手背，像片羽毛扫过烧红的铁。“民女告退。

”她行礼的姿势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可起身时却踩到自己裙角。我下意识伸手，

只抓住她滑落的半截发带。追云又在外面嘶鸣。

赵公公小跑着过来打圆场：“世子您看这……”发带上的竹叶纹硌着掌心。我望向殿外，

沈知微正弯腰钻进青布小轿，素白裙摆掠过轿槛，快得像尾溜走的鱼。“查查沈翰林的事。

”我把发带塞进前襟，铜扣贴上心口的位置隐隐发烫。

老王爷常说我们萧家男人都栽在执笔的手上，他当年也是这么遇见我娘的。

宫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满地碎光里，我踢翻的墨汁正顺着砖缝，蜿蜒成道黑色的小溪。

追云喷着响鼻在巷口转第三圈时，我终于找到了那截斑驳的院墙。青砖缝里爬满枯藤，

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渣。"世子，就是这儿。"亲卫老陈攥着马鞭的手直发颤，

"沈翰林府上如今就剩个看门老仆，连厨娘都是三日才来一回。

"琴声就是从墙头那棵歪脖子枣树后面飘出来的。调子起得急，像有人拿指甲刮着弦，

《广陵散》本该有的杀伐气全变成了刺耳的嘶鸣。

我摸到腰间玉佩的裂痕——方才下马时太急，生生在鞍鞯上磕断了系绳。

"您真要..."老陈话没说完就被我瞪了回去。追云突然扬起前蹄。

枣树后"铮"地断了根弦，接着是瓷盏砸地的脆响。有个翠绿身影从侧门冲出来，

怀里抱着堆碎瓷片。"姑娘别碰这个！您手上还有墨..."小丫鬟急得跺脚，

抬头正撞上我的视线。她手里碎瓷"哗啦"掉了一地。我认得这双圆眼睛。

宫宴那晚死死攥着披风带的丫头，现在嘴唇抖得像筛糠。琴声停了。"青竹？

"墙里传来声轻唤。尾音有点哑，像是熬了好几夜。我鬼使神差去摸前襟，

那根发带还贴着心口发烫。小丫鬟突然张开手臂拦在门前："姑娘在养病！

""你们姑娘的病，"我捻着追云的缰绳往前踱了两步，"是不是缺了味药引？

"老陈在后头猛咳嗽，八成是想起我上次强闯太医院的事。青竹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背后"吱呀"一声，门缝里漏出半截素白袖口——袖口干干净净，半点墨渍都没了。

"世子走错门了吧。"沈知微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寒舍没有能入眼的药材。

"我抬脚卡住要合上的门缝。木门"哐"地撞在胫骨上，疼得我直抽气。

追云在旁边打了个响鼻，居然像在笑。"沈姑娘。"我抵着门板弯腰，

"你临摹的贵妃手谕..."门突然大开。沈知微站在台阶上，左手还攥着半截断弦。

她比宫宴那日更瘦，锁骨支棱着，像要刺破那件半旧的藕荷色衫子。

唯有虎口的薄茧依旧明显，被琴弦勒出道红痕。"世子若要问罪，"她嘴角绷得笔直，

"该去都察院。"风把枣树枯枝刮到她肩上。我伸手想拂开，她却猛地后退半步。

发髻间银簪晃了晃，掉下来砸在青石阶上，"叮"地滚进草丛。我们同时弯腰去捡。

她指尖沾着泥，我袖口蹭了灰，两只手在草稞子里碰了三次都没抓住那根簪子。

最后是我用刀鞘挑起来的，簪头小珍珠已经磕掉半颗。

"民女..."她接簪子的手悬在半空，突然被院墙外一阵马蹄声打断。老陈低吼着拔刀。

十二匹黑驹旋风似的卷到门前，为首的老太监滚鞍下马，怀里黄绫子刺得人眼疼。

"沈姑娘接旨——"沈知微膝盖砸在石阶上的声音特别响。

我盯着她后颈碎发被风吹起的弧度，突然想起她爹是被谁参的——都察院左都御史，

贵妃的亲舅舅。老太监尖着嗓子念"欺君罔上"时，青竹哭得快背过气去。

沈知微却挺得笔直，只有我瞧见她捏着断弦的手指在抖，勒出的血珠正顺着弦丝往下淌。

"...即刻入宫对质。"我踹飞了脚边碎石。石子"啪"地击中老太监手里的黄绫，

那老货吓得差点咬了舌头。"世子！"老陈死死拽住我胳膊。沈知微突然转头看我。

她眼睛红得厉害，可嘴角居然是翘着的："民女早说过，您该去都察院。

"追云不知何时挣开了缰绳，正用脑袋蹭她后背。这畜生从来不让生人近身三丈，

现在倒像条摇尾巴的狗。我忽然觉得牙根发酸，一把扯下腰间玉牌砸过去。"拿着。

"玉牌擦着她衣摆落在青石板上，"进了宫门往右拐，

第三个窗棂缺角的屋子...""是世子安插的眼线？"她捡玉牌的动作像在拾片刀刃。

我凑近她耳边："是当年我娘逃宫时撞断的。"苦艾味突然浓了起来，她呼吸扑在我颈侧，

烫得惊人。老太监急得直跺脚。沈知微把玉牌塞进袖袋时，

我瞥见她腕内侧有块瘀青——宫宴那晚可没有这个。"沈知微。"我攥住她手腕，

"谁动的...""民女自己摔的。"她抽手的力道大得惊人，转身时素裙扫过我靴尖，

扬起些陈年的灰尘。黄绫子裹着她钻进轿子时，追云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差点踹翻轿顶。

我勒住缰绳回头，看见青竹正从草丛里扒拉出个东西——是那颗磕掉的珍珠，沾着泥，

躺在她手心像滴凝固的泪。青竹把珍珠攥进手心时，我听见轿子里传来一声轻咳。

那声音闷在黄绫子里，像被掐住喉咙的鸟。老太监甩着拂尘催轿夫快走，

马蹄扬起的灰扑了我满脸。“世子……”老陈欲言又止。

我盯着轿帘缝隙里漏出的一角素色裙摆，突然翻身上马。追云不等我甩鞭就窜了出去，

差点撞翻巷口卖炊饼的担子。三日后，我在翰林院藏书阁堵到了沈知微。

她抱着一摞泛黄的奏折从暗处走出来，发髻上只簪了根木钗。见了我，她脚步一顿，

怀里最上头那本《河防纪要》“啪”地掉在地上。“民女手滑。”她弯腰去捡，

后颈露出一小块淤青，在素白皮肤上格外扎眼。我踩住奏折边缘：“贵妃没留你用膳？

”“留了。”她拽不动册子，索性松手，“鸳鸯五珍脍，可惜民女无福消受。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她袖口暗红的斑点。不是墨渍，是干涸的血迹。

我一把攥住她手腕，掀开袖口——三道戒尺痕横在腕骨上，已经结痂。“窗棂缺角的屋子，

”我拇指擦过她伤处，“有老鼠？”她突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笑的样子，

左边嘴角有个小梨涡，像雪地上戳了个指印。“比老鼠可怕。”她抽回手，

从袖中摸出块帕子递来，“世子擦擦吧。”帕子是素白的，一角绣着墨竹。针脚细密，

竹叶尖上还沾着点未洗净的血迹。我盯着那抹暗红，

突然想起父王书房里那幅画像——画中女子倚着同样的墨竹，袖口也沾着朱砂。

“你……”阁楼突然传来脚步声。沈知微脸色骤变，抓起奏折就往我怀里塞。她手指冰凉，

碰到我衣襟时像雪粒子落进领口。“赵公公在查《河防纪要》的批注。”她语速飞快，

“第三十六页有先帝朱批，他们想要……”楼梯吱呀作响。她猛地推开我，自己却绊到书箱。

我下意识去扶，她整个人栽进我怀里，发间木钗刮过我下巴，火辣辣的疼。“沈姑娘好雅兴。

”赵公公的皂靴出现在楼梯口，“病中还来查史料？”沈知微站稳时，

那块墨竹帕子已经皱在我掌心。她理了理衣襟，

转身行礼的姿势标准得像量过：“回公公的话，民女来还书。”老太监眯眼打量我们。

他手里捧着个锦盒，盒缝里露出黄绫一角。我认得那盒子——去年南疆进贡的雪参，

父王说那是吊命的玩意。“正好。”赵公公尖着嗓子笑，“贵妃娘娘赏沈姑娘的补药，

劳烦世子转交吧。”锦盒递过来时沉得反常。我掀开条缝，雪参底下压着张对折的笺纸，

墨迹透纸背。沈知微突然咳嗽起来。她咳得弯下腰，袖中掉出个纸团，滚到赵公公脚边。

老太监弯腰去捡，她却抢先一步踩住纸团，绣鞋碾了碾。“民女告退。”她声音哑得厉害，

临走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熟。去年秋猎时见过，

母鹿被箭矢擦伤后就是这样看人的——湿漉漉的，带着点狠劲。赵公公走后，我打开锦盒。

雪参已经发霉，底下那张笺纸上写着八个字：**“今夜子时，墨竹为凭。

”**追云在院外焦躁地刨蹄子。我摸出怀里那块染血的帕子，墨竹叶尖上的血迹新鲜起来，

像刚扎出来的针眼。阁楼阴影里，青竹那丫头正捂着嘴偷笑。她手里攥着颗珍珠，

在暗处发着幽幽的光。我耳根突然发烫。我把墨竹帕子按在砚台上，

蘸着朱砂临摹沈知微的轮廓。笔尖扫过宣纸时，追云突然在院外嘶鸣。它最近总这样，

闻见苦艾味就躁动不安。"画得不像。"父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手一抖，

朱砂在画中人嘴角溢开，像抹未擦净的血迹。茶盏"咣当"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到我靴边。

"王爷！"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来。老王爷却弯腰捡起那片湿漉漉的画像。

茶水顺着画纸往下淌，把沈知微的衣襟晕成淡红色。他拇指摩挲着画像边缘，

那里有我无意间勾勒的一丛墨竹。"当年你母妃也是这样。"父王的声音突然哑了，

"在御花园用一方沾墨的帕子，换走了我半生相思。"我猛地抬头。书房北墙挂着幅美人图，

画中女子执笔站在竹影里，袖口沾着朱砂——现在我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朱砂。是血。

"她临摹先帝笔迹替你外祖求情。"父王的手指划过画中女子手腕，那里有三道浅淡的勒痕，

"贵妃给的鸳鸯镯，里头藏着金丝。"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声响。青竹那丫头趴在窗棂下偷听，

怀里抱着个包袱。被发现后她也不躲，反倒冲我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沈姑娘让送的。

"她踮脚把包袱塞进来，"说是谢世子的雪参。"包袱皮是块洗得发白的宫缎。解开结，

里头滚出个竹雕笔筒，

简身上刻着《河防纪要》第三十六页的批注——先帝朱批"准"字上头，

被人用指甲掐出个月牙形的凹痕。父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攥着那块湿透的画纸往我怀里一塞："去库房取那对翡翠镯子。""做什么用？""下聘。

"他转身时袍角扫翻砚台，朱砂泼了满案，"趁我还活着。"青竹在窗外倒吸凉气。

我捏着竹雕笔筒的手直发颤，筒底刻着行小字：今夜三更，墨竹依旧。

追云的蹄声惊飞满树麻雀。我策马冲进沈府时，正撞见沈知微在院角烧东西。

火盆里躺着半截鸳鸯镯，金丝从断裂处支棱出来，像挣扎的蜘蛛腿。"世子来得早。

"她拨弄炭火的手腕光洁如玉，哪还有半点戒尺痕，"才烧到第三本账册。

"我拽过她手腕细看。粉白的疤痕叠在旧伤上，明显是拿烙铁烫平的。她由着我检查，

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卷黄绫。"赵公公今早送来的。"她抖开圣旨，

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小楷，"让我照着临摹。"那是废太子的笔迹。

我喉咙发紧："他们要栽赃沈家勾结东宫？"火盆突然"噼啪"爆响。

沈知微用火钳挑起块未燃尽的纸片，上面"军械"二字清晰可见。"世子现在知道，

"她吹散指尖的灰，"贵妃为何非要我代笔了吧？"追云突然人立而起。

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至少二十个锦衣卫。沈知微迅速踢翻火盆，灰烬撒进枯井的刹那，

大门被撞开了。"沈姑娘接——"为首的锦衣卫愣在原地。我正把翡翠镯子往沈知微腕上套，

父王的玉佩明晃晃压在她刚临摹的圣旨上。"接着念啊。"我搂住沈知微的腰，

"没见本世子在下聘？"沈知微腕间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她低头假装害羞，

实际在掐我手背——那卷真正的圣旨正顺着她袖管滑进我怀里，冰凉得像块铁。

领头的锦衣卫憋得满脸通红。最后是赵公公从影壁后转出来打圆场："误会，

都是误会......"老太监眼睛却盯着枯井。沈知微突然咳嗽，帕子上立刻绽开朵红梅。

赵公公像见了鬼似的后退两步，手里拂尘直抖。"民女痨病未愈。"她边咳边往我肩上靠，

"大人若不信，可以问问太医院......"话音未落，满院锦衣卫齐刷刷后退三步。

不知谁撞翻了兵器架，一柄绣春刀"铮"地扎进土里，离赵公公的皂靴只差半寸。

回府时已是黄昏。父王在祠堂等我，手里捧着个乌木匣子。匣盖推开，

里头躺着方裂成两半的墨玉私印。"给你母妃刻的。"他把印拼在一起，

裂纹正好截断"不悔"二字，"她到死都没用上。"我摸出沈知微给的圣旨。昏黄的烛光下，

空白处那些小楷突然变了——哪是什么废太子笔迹，分明是沈知微临摹的《金刚经》。

追云在院外打响鼻。父王突然笑了："那丫头比你母妃聪明。""怎么说？

""知道往帕子上绣墨竹。"他合上匣子，"我当年要是有这心眼......"话没说完，

祠堂的窗纸突然被戳破个洞。青竹那丫头塞进来封信，又"噔噔噔"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