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创科科技楼下。
苏晚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着录音笔、笔记本和两瓶水，站在路边等凌越。
她换了双舒服的运动鞋，牛仔裤配T恤，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一辆共享单车停在她面前，凌越从车上跳下来，额头上带着薄汗：“久等了，刚才去买了点东西。”
他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一个装着两斤香蕉，一个装着一小袋草莓。
“这是……”苏晚有点懵。
“敲门砖。”
凌越晃了晃袋子，笑得狡黠，“跟大爷大妈聊天，递个水果比递名片管用；跟带孩子的家长套近乎，草莓比问卷好使。”
苏晚愣住了。
她做过无数次调研，从来没想过这招。
“走吧，第一站，社区菜市场。”
凌越把共享单车停好，带头往旁边的巷子里走。
试点社区是个老小区，配套很成熟，菜市场就在社区南门旁边，下午两点多，人不算多，但摊主们都还没收摊。
凌越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卖蔬菜的摊位前，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系着蓝布围裙。
“张大妈，忙着呢？”
凌越笑着递过一根香蕉，“刚从这儿路过，买您点菠菜。”
张大妈抬头一看，乐了：“是小凌啊？
你不是上周才来买过吗？
今天怎么有空？”
苏晚惊讶地看着凌越——他什么时候来过？
凌越一边挑菠菜一边跟张大妈唠：“这不是单位有个新项目，想给咱们社区搞点方便事儿嘛，我过来问问您，平时过日子，觉得哪儿不方便？”
“方便事儿？”
张大妈眼睛一亮，接过凌越递的香蕉，“那可太多了！
就说这买菜吧，我眼神不好，总怕称不准；还有啊，小区里的健身器材坏了快半个月了，没人修，想锻炼都没地方去……”凌越拿出录音笔打开，苏晚赶紧拿出笔记本记。
“还有我家老头子，腿不好，去趟医院得打车，要是能在家预约个医生上门看看就好了……”张大妈越说越起劲，旁边卖水果的摊主也凑过来搭话：“对对，还有那个快递柜，太高了，我们老年人够不着，有时候取个快递还得叫孙子帮忙……”凌越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插一句：“那要是有个小程序能查菜价、约维修，您愿意用吗？”
“愿意啊！
只要别太复杂，最好有人教我们用！”
从菜市场出来，两人又去了社区活动中心。
几个大爷在下棋，凌越凑过去看了会儿，等一盘结束，递上香蕉：“王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苏晚跟着他，从活动中心到儿童游乐场，从老年活动室到社区超市，一路走一路聊。
她发现凌越有种特别的亲和力。
跟老人聊天，他会放慢语速，把专业词换成大白话；跟带孩子的妈妈说话，他会先夸夸孩子可爱，再慢慢引入话题。
他不像个做调研的，更像个常来串门的邻居。
而那些被忽略的需求，就藏在这些家长里短的聊天里。
“要是能在手机上看小区监控就好了，孩子在楼下玩，我在家也能瞅一眼。”
“社区医院的药总不全，能不能网上预约调货啊？”
“想找个靠谱的钟点工，不知道谁家用过，不敢随便请……”苏晚的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录音笔存满了一段段朴实的对话。
她心里那点抵触，不知不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原来我们漏掉了这么多”的愧疚。
傍晚六点，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坐在社区长椅上，手里拿着买的冰棍，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追逐打闹。
“今天收获不小。”
凌越舔了口冰棍，语气轻松，“比看十份问卷有用多了吧？”
苏晚点点头，把笔记本递给他：“我整理了一下，主要需求集中在这几块：老人的健康管理、生活便利；家长的儿童安全、托管服务；还有邻里互助，比如家政推荐、闲置物品交换。”
凌越看着她的笔记，字迹工整，条理清晰，还贴心地标注了哪些是高频提到的需求。
他笑了笑：“看来不用我再重复了。”
“那方案……”苏晚犹豫了一下，“真的要推翻重来吗？”
“不是推翻，是重构。”
凌越看着她，“保留你们做得好的部分，比如技术框架和物业对接流程，把核心功能换成今天收集到的需求。
这样既能节省时间，又能贴近实际，怎么样？”
他没有首接下命令，而是用了“怎么样”，带着商量的语气。
苏晚心里一暖。
她最怕的就是领导独断专行，完全否定团队的努力。
“好。”
她用力点头，“我今晚组织团队开个会，重新调整方案，明天给您初稿。”
“别急。”
凌越叫住她，“今天大家跑了一下午，先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再碰。
做项目不是赶工期，得把底子打牢。”
他看了看苏晚手里快化完的冰棍，把自己没怎么动的递过去：“这个给你，我不爱吃草莓味的。”
苏晚愣了一下，接过来。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甜意。
“对了，”凌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早上撞洒了你的文件，虽然没坏，但还是得赔罪。
明天早上我带早饭，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凌总监，真的没关系。”
苏晚连忙摆手。
“就当是……感谢你今天陪我跑了一下午。”
凌越笑得坦荡，“说吧，豆浆油条还是包子稀饭？”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苏晚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那就……豆浆油条吧，谢谢。”
“没问题。”
凌越挥挥手，转身往小区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早点回去休息，别熬夜。”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里捏着那根草莓味的冰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个骑着共享单车、会带香蕉草莓做调研、还会关心她熬不熬夜的项目总监，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那些带着生活气息的需求，忽然觉得，这个“智慧社区”项目，好像有了更温暖的意义。
也许，跟着这个“反套路”的领导，能做出点真正不一样的东西。
苏晚笑了笑，起身往地铁站走。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轻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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