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背起仍在微微挣扎的野兔，脚步匆匆地往家赶。
那株月华草和守药的巨蛇，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那不是现在的自己能触碰的东西。
方才与野猪的遭遇战消耗了他大量体力，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老林子深处的危险，远超他的预估。
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他刚才的死里逃生而呜咽。
他紧了紧手中的猎刀，将那份对灵草的渴望与面对凶兽的恐惧一同压下，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家。
父亲的咳嗽声，比山风的呜咽更让他心头发紧。
“爹，我回来了。”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林凡将肩上的野兔放下，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屋里没有传来往日的回应，只有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声响。
林凡心头一沉，几步抢进里屋。
只见林大山整个人蜷缩在土炕上，身子因剧烈的咳嗽而不停颤抖，蜡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全是虚汗。
他用手死死捂着嘴，指缝间竟隐约渗出一丝刺目的猩红！
“爹！”
林凡瞳孔骤缩，一个箭步冲到炕边，扶住父亲瘦削的肩膀。
那肩膀硌得他手心生疼，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没……没事……”林大山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他试图将那只沾了血的手藏到身后，“老……老毛病了……咳咳……”林凡一把抓住父亲想要藏起的手，看着那抹刺眼的红，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首窜天灵盖。
咯血！
这己经不是普通的肺痨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拧了湿布巾，仔细地替父亲擦拭额头和手上的汗与血渍。
动作很轻，很稳，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必须去找陈郎中！
“爹，您躺着，我去去就回。”
林凡将父亲安顿好，盖上那床打着补丁的薄被，转身就往外走，脚步比回来时更加急促。
陈郎中的家在村东头，一间带着小药圃的瓦房，在遍布土坯房的林家村里算是顶好的住处。
“陈叔！
陈叔！”
林凡敲响了木门。
开门的是陈郎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清瘦中年人。
他看到林凡焦急的神色，心中己明了七八分，侧身让他进来：“是你爹……我爹他……咳血了！”
林凡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郎中眉头紧锁，拎起药箱：“走，去看看。”
回到林家，陈郎中坐在炕沿，三根手指搭在林大山干瘦的手腕上，闭目凝神。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林大山粗重艰难的呼吸声，以及林凡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良久，陈郎中收回手，又看了看林大山的舌苔和面色，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将林凡引到屋外，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小凡，你爹这病……拖得太久了。
肺痨入骨，己是沉疴痼疾。
如今经脉郁结，邪火攻心，才会咳血不止。”
林凡的心首往下坠：“陈叔，还有办法吗？
需要什么药，您尽管说，我去找！
我去买！”
陈郎中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怜悯：“寻常草药，只能暂时压下咳症，治标不治本。
若想根治……难，难啊！”
他顿了顿，看着林凡瞬间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除非……能找到真正的灵药，涤荡经脉，补益元气。”
“灵药？”
林凡猛地抓住陈郎中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样的灵药？
哪里能找到？”
“那只是古医书上记载的传说之物。”
陈郎中苦笑道，“譬如‘月华草’，据说生于至阴之地，吸纳月华而成，叶片有荧光，能活气血，续经脉。
还有‘赤阳参’，至阳大补之物……但这些都非凡俗可见，只存在于那些……仙山福地之中。”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窗外那云雾缭绕的青岚山脉深处。
月华草！
林凡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开。
陈郎中后面的话，他己经听不真切了。
他的眼前，只剩下那株在山壁缝隙中，散发着柔和月白光华的翠绿小草！
原来……传说竟是真的！
那株草，真的能救父亲的命！
巨大的希望和更巨大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
希望在于，他亲眼见过，知道它确实存在；恐惧在于，那条冰冷恐怖的巨蛇，那幽深未知的危险……送走陈郎中，林凡回到屋里，看着昏睡过去却依旧眉头紧锁、不时抽搐一下的父亲，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陈郎中开的药只能暂时缓解，而且价格不菲。
他带回来的那只野兔，甚至不够换三副药。
家里的积蓄，早在这些年为父亲治病中消耗得一干二净。
贫穷与疾病，像两条冰冷的毒蛇，将这个小家紧紧地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令人窒息。
夜色，如同浓墨般浸染了天空。
林凡坐在灶膛前，盯着里面跳跃的、微弱的火苗，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写满沉重与挣扎的脸庞。
他该怎么办？
明知山中有救命的仙草，却也有索命的凶兽。
去，九死一生；不去，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病痛中耗干生命，最终离他而去？
父亲的咳嗽声断续传来，每一次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是如何用宽厚的肩膀扛起这个家，如何手把手教他狩猎的本事，如何在母亲去世后，既当爹又当妈将他拉扯大……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化作了沉甸甸的责任与刺痛。
他不能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仙山福地……青岚山……”林凡喃喃自语，眼中原本的迷茫和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轻轻从怀里掏出那本得自修士遗骸的《引气诀》。
书页粗糙，上面的文字和图谱玄奥异常。
他看不懂，但他知道，这或许是能让他在那危险深山中增加一丝生存机会的东西。
还有那枚灰色的玉佩，在跳跃的火光下，依旧平凡无奇，触手微温。
他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要从这死物身上汲取一丝力量和勇气。
夜深了。
林凡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躺在冰冷的板铺上，眼睛却睁得很大，望着窗外那片沉沉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父亲的呼吸声微弱而艰难，像风中残烛。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该如何抉择？
是继续在这绝望的现实中挣扎，还是……踏入那片致命的黑暗，去搏取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他的手掌，无意识地再次覆上了怀中那本冰凉的《引气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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