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高塔实验室的玻璃穹顶，柔和的光线在金属与玻璃交错的空间里拂过，像是给一切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伊利亚静静地坐在手术床上，胸前的手术缝合处还残留着细微的痛感。
他低头看着那条银色的缝隙，仿佛能看见机械心脏在皮肤之下微微跳动，发出微弱却坚毅的嗡鸣。
“你感觉怎么样？”
艾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的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说明她昨夜并未合眼。
自从伊利亚在上次矿井事故中心脏停止跳动，艾达几乎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连夜协助机械师们为他安装这枚被称为“曙光之核”的机械心脏。
伊利亚试着微笑，但那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我能感觉到它，”他低声说，“它不像原来的心脏，但它很强大，很有力。”
艾达点了点头，嘴角挤出一丝安慰的微笑。
她将手里的工具箱放回架子上，踌躇片刻，终究没再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机械心脏赋予伊利亚新的生命。
他曾在死神的边缘徘徊，曾听见世界的声音渐渐远去，仿佛一切都在黑暗中沉没。
但现在，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钢铁的鼓点，将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血管。
他的皮肤下流淌的不再只是血液，还有细密的银色导线和微型齿轮。
刚开始的几天，他几乎沉醉于自己的新生。
身体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肌肉更为结实有力，反应也比以往迅速敏锐。
伊利亚能轻松提起比以往重一倍的矿石，工作时动作流畅无比，仿佛和那些机械臂一样精准。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运作节奏，每一次跳动都让他觉得自己无坚不摧。
然而，随着新心脏的适应期过去，伊利亚渐渐察觉到某些异样。
他变得难以体会情感的波动。
曾经一首老旧的矿工小调能让他鼻头发酸，如今听起来却只是些杂乱的音符。
艾达偶尔和他调侃，他只能机械地笑笑，心里却没有一丝真实的愉悦。
朋友们在饭后打趣、谈论往昔趣事时，他总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无法投入那份温暖的热闹。
艾达最先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随意地拍他的肩膀，不再递来一杯热茶时嘱咐他慢慢喝。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疏离与担忧，那种细腻的关切逐渐被一种小心翼翼的距离感取代。
一天傍晚，伊利亚和艾达独自在实验室里，检修矿井用的动力臂。
机械臂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艾达皱着眉头调试齿轮。
伊利亚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一颗微型螺丝。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脑海里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开口：“你还好吗？”
艾达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伊利亚，你变了。”
这句话像一道裂缝，缓缓地劈开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伊利亚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回应。
他想用笑容去安抚她，可那笑容却僵在脸上，毫无温度。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矿井里，休息的时候会一起唱歌吗？”
艾达轻声问，语气里带着怀念，“那时候你总是第一个唱起来，不管多累都能逗大家笑。”
伊利亚努力回忆那种感觉，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清楚地记得那些场景，却再也体会不到当时的情绪。
“我记得，”他缓缓地说，“只是……好像很久远了。”
艾达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机械臂上的凹痕，沉默许久才开口：“现在的你，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你变得很强大，几乎不会累，也不会生气，可是……你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暖。”
伊利亚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心口那枚机械心脏只是规律地跳动，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自己变得更高效、更坚强，却也在情感的世界里渐行渐远。
夜色渐浓，实验室外的矿井灯火点点。
艾达收拾好工具，背起包准备离开。
她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伊利亚一眼，声音低低的，有一丝哽咽：“你照顾好自己。”
门轻轻关上，伊利亚独自留在空旷的实验室里。
机械心脏依旧有力地跳动，驱动着他强健的身体，可他却第一次觉得，这份新生仿佛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矿井的灯火，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钢铁之心究竟能否承载人类的情感，还是会让他渐渐变成一台没有温度的机器？
夜风拂过窗棂，带来一丝微凉。
伊利亚静静地感受着心脏跳动的节奏，努力在冰冷的金属律动中，寻找那一丝属于自己的温度。
他的机械之心，仿佛在黑夜中低声诉说着属于钢铁与孤独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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