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漆印军信，雪落拆封颤村支书坐在炕边，搓着手，哈着气，说 “磊子，这信是公社的通讯员刚送来的，说是让你即刻去县武装部报到，边境局势紧张，部队要召回你”。
他的声音有点低，像是怕吓着娘。
王磊没说话，伸手去拿那个信封，手指碰到牛皮纸，凉得像冰。
信封上的红漆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他太熟悉的字，在部队时，每天都能看到，现在却觉得格外刺眼。
他的手有点颤，撕开封口，里面是张部队专用的信纸，蓝色的格子，字印得方正：“王磊同志，现边境局势紧张，根据上级命令，特召你归队，请于三日内前往县武装部报到，不得延误。
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1978 年 12 月 15 日。”
“边境局势紧张”——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王磊的心上。
他退伍时，部队领导跟他说，边境还算安稳，让他回家好好过日子，怎么才半年，就紧张了？
他想起在部队时，听老兵说过，越南在边境上不老实，经常骚扰边民，抢耕牛，烧房子，那时候他还觉得，离自己很远，现在才知道，原来战争离自己这么近。
信纸从王磊的手里滑下来，落在炕桌上，雪花从门缝里飘进来，落在信纸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小片湿痕。
娘看见他脸色发白，手里的针线掉在炕上，问 “磊子，咋了？
信上写啥了？”
王磊蹲在炕边，抓着娘的手，娘的手关节肿得像小萝卜，是年轻时下地累的，也是去年冬天摔的，现在还没好利索，摸上去，硬邦邦的。
“娘，部队叫我回去，边境局势紧张，要打仗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敢看娘的眼睛。
娘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他小时候要去学堂那样，手指在他的头发里，能摸到雪粒。
“去呗，你是当过兵的，国家要你，咋能不去？”
娘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娘这儿有邻居照看着，饿不着，你别担心。”
王磊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落在娘的手上，娘的手很凉，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说 “娘，您的腿还没好，我走了，谁照顾您？”
娘笑了笑，说 “傻孩子，娘能照顾自己，邻居张婶每天都会来给我烧炕，李叔会帮我挑水，你放心去。”
村支书在旁边说 “磊子，你放心，你走了，村里会照顾好大娘的，我己经跟张婶和李叔说好了，让他们多照应着点。”
王磊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愧疚，他答应过娘，退伍后好好照顾她，让她享享清福，可现在，却要丢下她，去打仗。
村支书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王磊送他到院门口，雪还在下，村支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雪地里，只留下一串 “咯吱咯吱” 的脚印。
王磊回到屋里，娘己经把炕桌上的信纸收起来了，放在一个旧木盒里，木盒是爹传下来的，里面装着娘的首饰，只有一个银镯子，是娘结婚时爹给她买的。
“磊子，你去收拾收拾行李，娘给你煮点炒面，路上吃。”
娘从炕上下来，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灶房里，王磊赶紧过去扶她，说 “娘，您坐着，我自己来。”
娘摇摇头，说 “你不知道炒面咋煮，娘给你煮，放多点糖，甜，好吃。”
娘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往锅里倒了点面粉，用小火炒，边炒边搅拌，面粉的香味飘出来，王磊站在旁边，看着娘的背影，娘的头发己经白了一半，贴在脖子上，被火映得有点发黄。
他想起小时候，娘也是这样，给他炒面，说 “饿了就嚼两口，顶饿”，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总嫌炒面不好吃，现在才知道，娘的炒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炒面炒好了，娘用布包起来，包了满满一包，又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二十块钱，钱是娘帮邻居纳鞋底攒的，一张一张，叠得整整齐齐，有一块的，有五块的，还有两张十块的。
“这钱你带着，路上买水喝，别省着。”
娘把钱和炒面都递给王磊，说 “到了部队，要听领导的话，好好打仗，别想家，娘在家等你回来。”
王磊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布包暖暖的，里面装着娘的爱，也装着娘的期盼。
他知道，他不能让娘失望，他是老兵，是娘的儿子，他要好好打仗，早点回来，给娘挑水，给娘种玉米，给娘买新棉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