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棍手里的棍子还举在半空,脸上的横肉却僵住了。
后腰酸胀?
他昨天还跟婆娘嘀咕这老毛病又犯了。
夜半惊梦?
连着好几晚梦见死去的老爹拿着棍子追着他打了!
东南方位财物损耗?
他埋钱的罐子……张老棍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着床榻上那个脸色苍白却带着古怪笑意的痨病鬼。
这小子……摔了一跤,还能摔出神通不成?
以前除了偷鸡摸狗没见有这本事啊!
“你……你胡咧咧啥!”
张老棍强自镇定,嗓门却不由自主低了几分,棍子也慢慢放了下来,“少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
赶紧还米,不然立刻滚蛋!”
他身后的几个族亲也面面相觑,觉得这张二牛有点邪门。
柳青青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看张老棍的反应,又看看一脸高深莫测(实则虚弱不堪)的张二牛,小脑袋里全是问号。
张二牛什么时候会看事了?
张二牛心里暗笑:赌对了!
这面相,眼袋浮肿发暗,肾水不足之兆,久坐劳作的庄户人家,十个里有八个腰不好。
夜里惊梦?
这年头谁没点心事压力,诈一下准没错。
至于财物损耗……纯粹是瞎蒙方位,但看张老棍这骤然缩紧的瞳孔,显然是蒙对了!
大概率是家里遭了老鼠或者被自家婆娘摸去了点零碎。
“老棍叔,是不是胡咧咧,您心里最清楚。”
张二牛慢悠悠地说道,故意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却又神秘,“您这宅子,当初起的时候,怕是没请人好好看过吧?”
他挣扎着想下床,柳青青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
张二牛就借着她的力,颤巍巍地走到门口,眯着眼,故作姿态地眺望了一下张老棍家的大致方向——其实除了雨幕和树啥也看不清。
“嘶……”张二牛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老棍叔,问题不小啊!”
“啥……啥问题?”
张老棍被他这架势唬得心里首发毛,忍不住追问。
其他人也竖起了耳朵。
张二牛背着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如果忽略他冻得有点发抖的小腿肚的话):“您家这宅子,是不是坐北朝南,东边有棵老槐树,西边有个废水坑?”
张老棍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全中!
这小子真知道?!
废话!
村里大半房子都这朝向,东边有槐树西边有坑的又不止他一家,原主的记忆里对张老棍家院子有点模糊印象,再结合常见布局,蒙中的概率极大!
“是……又咋样?”
“这就对了!”
张二牛一拍大腿(结果拍到自己瘦骨嶙峋的腿,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强行保持风轻云淡),“槐字带鬼,聚阴滞气,本就容易影响家宅安宁,导致多梦易惊。
水坑在西,西属兑卦,主口舌、破损!
这西边一洼死水,臭而不流,那是破财败运的格局啊!
您家这钱财莫名损耗,根子就在这儿!
长此以往,恐不止是丢点小钱,怕是家宅不宁,人丁健康都要受损!”
他一番现代风水理论夹杂着半真半假的恐吓扔出来,把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古代农民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老棍脸都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这几年总觉得攒不下钱,家里婆娘老是生病吵架!
原来根子在这破水坑和老槐树上!
“那……那咋整?”
张老棍彻底忘了自己是来逼债的,语气带上了急切和一丝恭敬。
其他人也屏息凝神。
张二牛心中大定,忽悠第一步,成功!
他故作沉吟,掐指算着(其实是在算怎么把房契的事混过去),半晌才道:“化解嘛……倒也不难。
老槐树无需砍伐,每逢初一十五,清晨取朝阳初升之净水洒于树根即可化其阴滞。
那西边的水坑,需尽快填平,若暂时不便,也需引流使其流动,不可再为一潭死水。
另外……”他话锋一转,看向张老棍:“您近日是否与人发生过口角?
或是心中对某位长辈有所怨怼?”
张老棍一愣,下意识想到了前几天为了田埂界限跟邻居吵了一架,又因为祭祀时少分了一块肉而对族老颇有微词……“这……有是有……这便是了!”
张二牛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口舌是非亦会加剧破财之兆。
需心平气和,多结善缘。
尤其是……”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这破屋子和自己,“对待同族晚辈,更应宽容帮扶,今日种下善因,他日必得福报。
若一味逼迫,恐损自身阴德,加剧运势低迷啊。”
图穷匕见!
核心目的出来了!
张老棍被他绕得云里雾里,但“损阴德”、“加剧运势低迷”这几个字他听懂了!
再看看张二牛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万一真把他逼死了,这孽债算谁的?
自己最近这么倒霉,难道就是因为逼债太狠?
他心里顿时有点发毛。
“那……那这米……”张老棍犹豫了。
“米,自然是要还的。”
张二牛说得大义凛然,“我张二牛岂是欠债不还之人?
只是老棍叔也看到了,我如今这般光景,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如宽限我几日?
待我身体稍好,必定想办法将米还上。
期间,我或许还能去您家宅附近仔细瞧瞧,看看有无其他细微之处需要调整,务必帮您把这破财之兆彻底化解,如何?”
空头支票开得哗哗响。
张老棍纠结了半天,一边是三斗米和即将到手的破房子,一边是家宅安宁和未来的运势。
最终,对未知的恐惧和迷信占了上风。
“行……行吧!”
他一咬牙,“就宽限你五天!
五天后要是还不上米,天王老子来了这房子也得归我!”
他又看了看张二牛,补充道:“你……你刚才说的那些法子,真管用?”
“心诚则灵。”
张二牛高深莫测地一笑,“切记,填坑、洒水、结善缘。
五日后,若情况未见好转,您再来找我!”
“好!
老子就信你一回!”
张老棍挥挥手,带着一群还在懵逼的族亲,嘀嘀咕咕地走了,估计是回去研究怎么填水坑洒树根了。
破屋里,终于又只剩下张二牛和柳青青。
风雨声似乎都小了些。
柳青青张着小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张二牛,刚才那一通忽悠,把她也镇住了。
“张二牛,你……你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
张二牛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赶紧扶着门框。
装逼也是个力气活啊,尤其还是在这种虚弱状态下。
“假的。”
他喘了口气,对着柳青青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糊弄鬼的。
不然咱俩今晚就得睡雨地里了。”
“啊?”
柳青青傻眼了,“可……可你说得那么准……蒙的加猜的。”
张二牛摆摆手,现代人的思维让他不觉得这有啥,“察言观色,概率学,心理学……呃,就是看人脸色瞎猜的本事。”
柳青青似懂非懂,但看他的眼神己经彻底变了。
以前的张二牛蠢笨懦弱,现在的他……虽然还是那么瘦,脸色苍白,可眼睛里好像有光,嘴皮子利索得吓人,还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狡猾?
对,就是狡猾!
但又不像坏人。
“那你五天后怎么办?
三斗米,你去哪里弄?”
柳青青又开始发愁了,“难道再去偷?”
“放心,”张二牛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目光看向窗外雨幕,眼神渐渐活络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首。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腥味的潮湿空气。
法力没了,脑子还在!
现代社会的知识储备和江湖经验,就是他在这个古代立足的最大本钱!
坑蒙拐骗……啊不,是智慧生存之路,就从忽悠房东开始第一步!
“青青,”他忽然转头,看向还在发愁的少女,咧嘴一笑,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期待,“这村里,或者镇上,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傻钱多,哦不,是乐善好施的大户人家,最近遇到了什么奇怪的、解决不了的麻烦事?”
柳青青:“???”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槐树村,恐怕要因为眼前这个摔坏了脑子的张二牛,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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