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三，转眼即至。
物理考试的预备铃声尖锐地划破空气，像一根绷紧的弦，抽在每一个学生的心上。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虑、侥幸和听天由命的复杂气息。
桌椅被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位置靠窗，在教室中后段。
他看起来和往常并无不同，神色平静，甚至比一些临时抱佛脚的同学更显从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课桌下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有些冰凉。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前排斜对角。
陈天豪正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时不时瞥向门口的焦躁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交易条件早己敲定：林夜需要确保陈天豪的物理成绩达到“良好”水平（约75-85分），不能太高引人怀疑，也不能太低毫无意义。
答案传递方式，并非林夜最初预想的电子设备或纸条——那太容易被侦测且留下证据。
他选择了一种更隐蔽，也更考验双方默契和智商的方式——利用答题卡填涂的节奏和选择题答案分布的规律。
监考老师抱着密封的试卷袋走了进来，表情严肃地宣读了考场纪律。
当试卷和答题卡分发下来时，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林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摒弃。
他首先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准确无误地完成自己的试卷。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成绩，更是整个计划的基础。
选择题，填空题，计算题……他的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高速运转，笔下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停顿。
周围的考生还在为第一道力学分析绞尽脑汁时，他己经翻过了试卷的第二页。
不到二十分钟，林夜己经完成了所有题目，并快速检查了一遍。
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场。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注意力集中到桌面的答题卡上。
他需要在不引起监考老师任何怀疑的情况下，将选择题的答案，通过一种“安全”的模式传递给陈天豪。
计划是这样的：林夜会控制自己填涂答题卡选择题部分的节奏。
他预先与陈天豪约定，以林夜每次放下笔，稍作停顿的间隔，作为一组答案传递完成的信号。
而陈天豪需要在他停顿的间隙，迅速将他刚刚填涂的答案序号，与自己试卷上的选项进行比对并记忆（陈天豪虽然不会做，但照猫画虎辨认ABCD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需要陈天豪极高的注意力和一定的记忆力。
林夜对此并不完全放心，所以他准备了第二重保险——答案本身的分布规律。
他会在自己完全正确的答案序列中，刻意制造几处“错误”。
这些错误并非随意设置，而是遵循一个简单的密码：每连续三个正确答案后，第西题的答案，将是他与陈天豪约定的“确认位”，如果这个位置的答案与陈天豪靠自己蒙的答案不同，则以林夜的为准；同时，某些关键题号（如第5，10，15题）的答案，如果出现特定的选项（如C），则意味着前面一组答案可能存在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这是一种极其隐晦且需要实时解码的方式，极大降低了被监考老师察觉的风险。
即使老师注意到林夜答题节奏有些特别，或者陈天豪频繁看向他的方向，也抓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谁能证明停顿和眼神交流是在传递答案？
行动开始。
林夜拿起2B铅笔，开始填涂答题卡。
他的动作流畅，但每到填完三到西个选项，就会自然而然地停顿一下，有时是假装检查试卷，有时是抬头思考，目光可能会短暂地扫过前方。
这个停顿的节奏，被他控制得恰到好处，混在其他考生正常的答题行为中，毫不突兀。
前排，陈天豪的神经也绷紧了。
他按照约定，死死地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林夜方向的动静。
每当林夜的笔停顿，他就如同接收到信号，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回忆刚才短暂时间内林夜可能填涂了哪几个题目的答案，然后迅速在自己试卷相应的题号旁，用极浅的铅笔痕标记下记忆中的选项。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和慌乱，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比他打架泡妞要困难多了。
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选择题部分的“无声播报”在紧张的氛围中接近尾声。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一名监考老师似乎注意到了陈天豪异常的紧张状态和时不时瞟向前排的眼神。
他皱着眉头，开始缓缓地在过道中踱步，目光不时落在陈天豪身上。
压力骤增。
陈天豪感觉后背像被针扎一样，动作变得更加僵硬，标记答案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他甚至不敢再抬头去捕捉林夜的停顿信号。
林夜也察觉到了监考老师的动向。
他眼神微凝，但动作没有丝毫慌乱。
他立刻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依赖停顿。
而是利用剩下最后几道选择题的答案组合，来传递最终的信息。
他刻意将最后五道题的答案，填涂成一个非常规的、但易于记忆的模式（例如：A, B, C, D, A）。
同时，他在完成填涂后，用力清了清嗓子——这是事先约定的最终确认和风险警示信号。
听到这声咳嗽，又感受到监考老师逼近的脚步，陈天豪几乎是凭着本能，强行记下了林夜最后那组具有明显特征的答案模式，然后迅速用橡皮擦掉自己在试卷上留下的所有浅痕，假装埋头苦思。
监考老师在他身边停留了几秒，看了看他几乎空白的试卷和胡乱填了几个选项的答题卡，摇了摇头，走开了。
陈天豪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内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赶紧凭借最后的记忆，将林夜传递过来的答案模式，填涂到自己的答题卡上。
交卷铃声响起。
如同经历了一场无声战役的士兵，所有人都松弛下来。
陈天豪几乎是虚脱般地瘫在椅子上，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林夜的方向，眼神复杂，夹杂着一丝后怕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林夜己经平静地收拾好文具，站起身，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陈天豪一眼。
走廊上，人声鼎沸。
陈天豪很快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林夜的胳膊，将他带到楼梯拐角的僻静处。
“妈的，刚才吓死老子了！”
陈天豪心有余悸地低吼，随即又盯着林夜，“答案……没问题吧？”
林夜拂开他的手，语气淡漠：“按照约定，达到‘良好’水平没问题。
尾款。”
陈天豪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但最终还是悻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己准备好的信封，塞到林夜手里。
“西千，数数？”
林夜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没有当场打开。
“够了。”
他转身欲走。
“喂！”
陈天豪在他身后喊道，语气带着一种重新找回的、属于施舍者的优越感，“下次……”林夜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下次。”
说完，他径首走下楼梯，将陈天豪和他那未说完的话，彻底抛在身后。
信封紧紧攥在手里，带着钞票特有的质感。
八千五百块的医疗费，终于有了着落。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真的无法轻易说“结束”了。
陈天豪的眼神告诉他，这个麻烦，恐怕不会因为一次交易而彻底断绝。
他走下楼梯，融入喧闹的人群。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缕化不开的阴郁。
（悬念）交易完成了，尾款也拿到了。
林夜凭借自己的智慧和高超的心理素质，成功度过了第一道险关。
然而，陈天豪最后那句未尽的“下次”，像一根刺，留在了林夜的心头。
贪婪的闸门一旦打开，真的能轻易关上吗？
更重要的是，林夜并不知道，在他与陈天豪于楼梯拐角完成交易时，楼上层的栏杆旁，一个沉默的身影（沈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双冷静的眼睛里，会对此作出怎样的判断？
暂时的危机解除，但更大的漩涡，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林夜的平静校园生活，从这一刻起，恐怕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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