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回春堂的小院静得只剩虫鸣。
沈砚之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白日李砚上门挑衅的模样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块甩不掉的狗屁膏药。”
他低声咒骂一句，烦躁地扯了扯衣襟。
一想到李砚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想到他故意在街坊面前揭自己过往的险恶用心，沈砚之就觉得胸口发闷。
在楼里争斗的那些年，他见多了李砚的狠辣手段，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对方竟还不肯放过自己。
“这种人，倒不如死了干净。”
念头刚冒出来，沈砚之就猛地攥紧了被子。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盼着一个人消失，可李砚的存在，就像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随时可能再次划破他如今安稳的生活，甚至伤害到苏清辞。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阴暗的想法驱散 ——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过去的泥沼，不能因为李砚，再让自己染上戾气。
可烦躁感却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让他辗转到后半夜才浅浅睡去。
日子在平静中过了半月，沈砚之渐渐放下心来，以为李砚经上次碰壁后，终于打消了找麻烦的念头。
他依旧每日晒药、研磨，偶尔穿着苏清辞偏爱的青衣，在院中弹琴，两人间的氛围虽未完全回暖，却也少了之前的刻意疏离。
这天清晨，一位常来抓药的张大爷坐在前堂候诊，见沈砚之在一旁整理药包，便随口闲聊起来：“沈郎君，你听说了吗？
城西张家的那个夫郎，就是前阵子总往这儿跑的李砚，被他妻主送到南山寺庙去了！”
沈砚之整理药包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张大爷，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张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会送去寺庙？”
“还不是得罪了权贵！”
张大爷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八卦的意味，“听说前几日镇上来了位京官，李砚的妻主为了巴结她，送了个什么刺绣，据说是触碰了那位京官的逆鳞。
这不，为了平息怒火，他妻主当场就把李砚贬去南山寺庙‘祈福’了，说是没个三年五载，不许回来！”
沈砚之握着药包的手指微微发白，心中竟没有半分快意，反而涌起一阵复杂的唏嘘。
他太清楚 “送去寺庙祈福” 的含义 —— 不过是变相的流放，在那荒僻的寺庙里，没有了妻主的庇护，没有了锦衣玉食，李砚往后的日子，恐怕比在楼里时还要艰难。
说到底，他们都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人，看似抓住了 “良籍名分” 这些浮木，可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再次坠入深渊。
李砚的今日，或许就是他的昨日，若不是遇到苏清辞，他如今的下场，未必会比李砚好多少。
“真是可惜了，听说那李砚从前也是京华有名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张大爷还在感叹，沈砚之却没再听下去，默默转身去了后院。
院中的桂花早己谢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沈砚之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满是物伤其类的怅然。
至于沈砚为何会送那副刺绣，他只想让它们永远深埋在黑夜里，不再被提起。
“在想什么？”
苏清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轻柔。
沈砚之转身，见她穿着件素色的药衫，手里拿着本草药图谱，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听张大爷说了些镇上的事，有些感慨罢了。”
苏清辞看着他眼中的怅然，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不必太过介怀。”
沈砚之抬眸望她，见她眼中带着温和的理解，心中的怅然渐渐消散。
他知道，苏清辞或许猜到了些什么，却没有点破，这份体谅，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他安心。
“嗯，我知道。”
他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往后不会再想这些了，好好打理回春堂，帮苏大夫多做些事。”
苏清辞看着他恢复平静的模样，轻轻 “嗯” 了一声。
晚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小院里的氛围重新变得温和。
沈砚之望着苏清辞的侧脸，心中暗暗庆幸 —— 幸好，他遇到了苏清辞，幸好，他抓住了这束属于自己的光，才没有像李砚那样，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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