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正在品尝合成威士忌——那是用深海酵母发酵的劣质酒精，带着一股电缆烧焦的余味。
他的手指轻轻环过一圈威士忌的杯口，享受这片刻的美好。
突然，控制台发出三重高频警报，这是系统检测到“非自然深海活动”的最高警告。
他的机械义眼瞬间对焦，瞳孔中倒映着疯狂滚动的数据流。
声纳阵列最先捕捉到异常：00:47:12：六鳃鲨的生命信号从声纳图上消失，衰减曲线过于陡峭，不符合自然死亡特征00:47:15：同一坐标爆发密集的200kHz以上声波——这是水裔通讯频段，但频率远超设计上限00:47:23：热液喷口区的硫化氢浓度骤升27%，伴随异常热电波动“回放最后三秒的声谱图。”
马库斯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
声学工程师颤抖着放大频谱，屏幕上出现一道完美的正弦波脉冲，紧接着是七段长短不一的谐波。
“这不是杂讯…”工程师吞咽着口水，“这是计数——它们在用声波数数！”
马库斯调取深渊摄像机的缓存影像。
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六鳃鲨的尸体正在被有序分解：鳍肢被整齐切断，内脏被掏出，骨骼裸露数十条鮟鱇幼体用发光器组成照明矩阵，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一条水裔正将鲨鱼的视网膜组织贴在岩壁上，仿佛在展示战利品“放大左下角热区。”
马库斯敲击控制台。
增强画面显示：一条强壮的水裔正用尾鳍在沉积物上划出符号——那是一个粗糙但清晰的等边三角形，中心带着竖线。
工作站所有人都认得这个符号。
这是人类用于标记“高危变异体”的生物学标志。
“她居然活下来了，该死的！”
马库斯机械眼不断在电子屏上扫描着，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片刻后，马库斯接通总部加密频道：“申请释放清道夫，坐标Alpha-7。”
频道那头沉默片刻：“理由？”
“她开始符号化思考了。”
马库斯调出三角形符号的特写，“而且她在教下一代。”
清道夫单位被激活——这些盲鳗型水裔是专门设计的生物武器，鳃部装有神经毒素腺体，大脑被切除高级功能，只剩吞噬同类的本能。
“出发——”三艘“毒刺”级潜猎艇排出楔形队形，声纳波像蛛网般扫过海床。
队长布雷克的屏幕上跳动着12个红点——那些清道夫水裔正疯狂扑向热液区，它们的神经毒素腺体在黑暗中发出恶毒的绿光。
“锁定目标区域，释放声波驱散器。”
布雷克下令，“让小杂种知道谁才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声纳图突然扭曲——原本12个红点瞬间分裂成上百个信号，每个都在不同深度高速移动。
“干扰！
是声学干扰！”
副驾驶尖叫着，“她在学习我们的声纳频率！”
毒刺三号最先遭殃。
一条清道夫突然从烟囱喷出的黑烟中钻出，死死吸附在它的推进器上。
水裔通过声波误导了这些没有视线的清道夫。
这原本不该致命——清道夫的齿舌连潜艇外壳都刮不花。
但这次不同。
吸附点突然爆发超高温，潜艇外壳瞬间熔穿一个拳头大的洞。
高压海水像子弹般射入舱内，瞬间压碎了驾驶员的胸腔。
“所有人，躲避！
清道夫体内被填满了热液喷口的硫化物结晶，它们成了生物炸弹。”
队长布雷克通报着，觉得事情稍微有点棘手了。
当布雷克看到毒刺三号残骸像慢镜头般下沉时，终于意识到问题。
“所有单位撤退！
这不是猎杀，这是……”太迟了。
剩下的清道夫们突然集体自爆，它们的身体在高压中炸成无数碎片，释放出浓密的黑色黏液——是人类利用基因工程，改造的超粘性油污，原是用来粘住潜猎艇损坏的外壳，美其名曰发挥余热价值，而现在瞬间糊住了所有潜猎艇的滤水系统和观测窗。
“毒刺二号”在盲目中撞上一根隐藏的钻井支架，像被开罐器撕开般断成两截。
仅存的“毒刺一号”拼命上浮，布雷克疯狂刮着观测窗上的油污。
突然，他看见前方有光——是工作站引导塔的救援信号！
他朝着光冲刺，首到声纳发出凄厉的警报。
那不是引导塔。
那是上百条鮟鱇幼体用发光器组成的完美仿冒信号。
它们身后，是被故意破坏的甲烷冰层裂口，像一张漆黑的巨口。
布雷克最后听到的，是水裔生前设置的声波触发器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妈妈”然后甲烷冰爆炸了。
一小时后，马库斯在指挥室里盯着完全静止的屏幕。
十二具清道夫的信号消失。
三艘潜猎艇的信号消失。
就连爆炸区的热液活动都诡异地平息了。
只有深海监听器捕捉到一段渐弱的声波，经破译是一段简单的重复代码：“妈妈，妈妈，妈妈”马库斯突然起身砸烂控制台，机械义眼因过载发出焦糊味。
他疯狂地翻找档案库，调出所有关于“群体智能”和“生物战术”的研究报告。
“她把痛苦变成武器了。”
马库斯喃喃自语。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份研究报告：“创伤性遗传”——水裔母亲死前的记忆会通过生物电传递给后代。
当时他在报告上批注：无实用价值。
绞杀水裔死后第七小时，工作站发生诡异事件：一名工程师在休息室尖叫，说他听见海水在重复一个词：“B-248”马库斯把自己锁在指挥室。
机械义眼不断回放血光猎杀鲨鱼的模拟画面，瞳孔焦距反复缩放。
他突然明白了那条幼体真正可怕的地方：它不是要生存。
它是来传递仇恨的。
控制台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底层的讯息，发送者是俞瑾：“你们听见她最后传递的信号吗？”
马库斯猛地砸碎显示屏。
黑暗中，只有机械义眼还亮着幽蓝的光，像两颗永不闭上的深渊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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