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谢烬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手中那张“诡神预约单”隐隐散发出的、不祥的温热感。
当前场景:幽冥婚契玩家身份:新郎(???
)存活玩家:7/49冰冷的文字像毒蛇,啮咬着他空白的记忆和紧绷的神经。
49个玩家?
只剩下7个?
这鬼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那个刺眼的“新郎”后面跟着的问号,更是让他心头火起,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摊开的婚书上。
谢烬。
陆尘星。
两个名字并排而立,由一道早己干涸的墨迹连接,仿佛命运的嘲弄。
所以,那声“夫君”并非完全的空穴来风?
这荒诞的冥婚,竟然真的有他一份?
可他对这个陆尘星,对这个村子,对这所有的一切,没有半分印象。
“陆、尘、星……”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股冰冷的涩意。
那个美人,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荒谬感如同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烦躁地合上婚书,那红线却像有了生命般,自动缠绕回去,恢复原状,仿佛在阻止他再次窥探。
他转而拿起那枚刻着“陆”字的玉佩,温润的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属于原主人的、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凄厉、短促的惨叫,旋即又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只剩下夜雾死一般的沉寂。
谢烬猛地攥紧玉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了来时路上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客人”,那个苍老声音所说的“魂被收走”。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
失忆不代表想死,这地方显然在以一种可怕的方式“淘汰”玩家。
他必须弄清楚规则。
仔细审视这间“新房”。
门窗都被从外面锁死,严实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墙壁是坚硬的夯土,敲击之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唯一的出口似乎只有……他的目光落在房间内侧,那悬挂着厚重红色帐幔的雕花木床上。
床很大,几乎像个小房间,里面幽深黑暗。
谢烬走近,用指尖挑开一层层红色的纱幔。
床内空间果然异常深邃,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床的内侧墙壁,并非坚实的土石,而是一面巨大的、模糊不清的铜镜。
镜面蒙着一层厚厚的污垢和水汽,只能映照出他一个扭曲变形、影影绰绰的暗红色身影。
他尝试推动那面镜墙,纹丝不动。
但当他将陆尘星的那枚玉佩无意中贴近镜面时,异变发生了——玉佩接触镜面的地方,突然荡漾开一圈圈水波般的纹路,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溶解,原本模糊的镜面竟然变得清晰了一些,显露出后方一条幽暗、向下的石阶通道!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更浓郁腐朽味道的冷风,从通道口吹出,拂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通道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随着他移开玉佩,镜面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密道?”
谢烬眯起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玉佩,是钥匙。
看来,他那位“情深义重”的“妻子”,并非真的想把他困死在这里。
或者说,这场“冥婚”本身,就藏着更深的玄机。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退回到桌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一块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糕点嗅了嗅,一股陈年霉味首冲鼻腔。
他厌恶地丢开。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
窗外那森然的红光似乎黯淡了一些,雾气却更加浓重,几乎要渗进屋子里来。
村民们的活动声也完全消失了,整个村落如同沉入坟墓。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锁链被轻轻取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尘星站在门外。
他己经换下了那身刺目的血色喜服,穿着一身素净的深青色长衫,更衬得肤色苍白,身形颀长单薄。
黑发依旧柔顺地垂落,遮住部分眉眼,但谢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幽深的眸子正透过发丝的间隙,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他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几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动作间,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冷冽中带着线香的气息。
陆尘星沉默地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桌上原封不动的干果点心和那本依旧系着红线的婚书,最后落在被谢烬随意放在梳妆台上的玉佩,眼神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
“吃点东西。”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久未说话的干涩,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这种温柔在此刻的情境下,显得格外诡异。
谢烬抱着胳膊,靠在梳妆台边,冷眼看着他忙碌,闻言嗤笑一声:“怎么?
怕我没拜完堂就先饿死了,耽误你们村的邪神收魂?”
陆尘星摆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这里的东西,不能乱吃。”
他轻声说,指的是那些干果点心。
“那你送来的就能吃?”
谢烬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比如……让人变得跟你一样,神神叨叨,认贼作夫的迷魂药?”
“夫君……”陆尘星终于抬起眼,那目光里的哀恸和执念几乎要溢出来,沉甸甸地压向谢烬。
“闭嘴!”
谢烬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不管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也不在乎你那个死了的心上人跟我有多像。
我叫谢烬,不是你的什么狗屁夫君!
再乱叫,我不介意让你这漂亮脸蛋开染坊!”
他上前一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几乎与陆尘星鼻尖相抵,如同之前在仪式上那样。
他能看到对方因他的靠近而微微绷紧的身体,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近乎脆弱的情绪。
但陆尘星没有退让。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烬,那目光像是在描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确认一个痛苦的现实。
“你就是。”
他固执地、低哑地重复,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婚书为证,天地为鉴。”
“去你妈的天地为鉴!”
谢烬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伸手想去揪他的衣领,指尖却在触碰到那冰凉的衣料时,被对方更快地、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握住了手腕。
那触感如同寒玉,激得谢烬一颤。
陆尘星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决绝。
他握着谢烬的手腕,将其缓缓引向自己的心口。
隔着薄薄的衣衫,谢烬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传来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
“感觉不到吗?”
陆尘星凝视着他,眼神近乎悲戚,“这里,刻着你的名字。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掌心传来的冰冷与心跳,构成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冲击,让谢烬的头脑有瞬间的空白和混乱。
就在这时——“咚!
咚!
咚!”
沉重而急促的撞门声,如同擂鼓般从宅院大门的方向传来,打破了夜的死寂。
同时响起的,还有某种野兽般的、混杂着痛苦与贪婪的嘶吼,以及村民们惊恐的尖叫和杂乱的奔跑声。
“来了……‘它’来了!
快躲起来!”
一个村民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
陆尘星脸色骤变,那是一种混合着厌恶、忌惮和一丝无奈的阴沉。
他猛地松开谢烬的手,转身快步走到门口,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待在房间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回应。”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谢烬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警告,更有一种深埋的、几乎要与门外之物同归于尽的决绝,“锁好门。”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闪身出去,并从外面再次将门拉上。
落锁声清脆响起。
谢烬站在原地,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微弱的心跳韵律。
耳边是门外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的撞门声和嘶吼,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抬眼看向那面隐藏着密道的铜镜,最后目光落在桌上陆尘星留下的、依旧温热的清粥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待着?
锁门?
他谢烬,从来不是听话的猎物。
无论是门外那不知名的“它”,还是门内这个把他当成替身、阴魂不散的陆尘星。
他倒要看看,这幽冥婚契,到底玩的是什么把戏!
他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玉佩,毫不犹豫地走向那张巨大的婚床,掀开红帐,将玉佩按向了那面模糊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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